第十九章 观棋者不语(1 / 2)
“师傅,你真的不会孤独吗?”黑衣青年闭上眼眸,曾无数次背对明月,悄然落子天元的黑衣青年早已没了山顶间衣袍猎猎的意气风发,也许他从头来便知此生会是一场空,可他坚定毅然的追随在齐曜身旁。
他是矛盾的。
千方百计只愿跳出妖人大手所覆。
却又义无反顾的回到其爪牙之下。
亦如他当初对李素月所说,他是羡慕大多数人的。
他自知走的是绝路,前方满是迷障。
反而向往一眼见底的大道。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那方圆百里唯一矗立的背影。
齐曜红发乱舞,宛若妖魔,此刻长发披挂如瀑布,身负重创仍屹立不倒,他甚至不曾回眸看为自己献出一生武道的弟子。
到底是游龙当归海,自己这条命都是妖人捡来的,还回去,并非无道理。
虽然不曾听到回应。
可吴鸦仍笑出声来,夹杂着泪水或血的液体自眼角滑落。
他知道答案了。
师傅啊师傅,你的道,果真如世人传颂般坚定。
即便海枯石烂,天崩地陷亦不能改你之志。
可这么多年孤身走过,想必还是被那名为孤独的风霜侵袭吧?
是啊,不然以你独利的性子,又怎会含怒出手呢?
你总会是那个笑到最后,举手投足摆弄世间的大妖。
怎会被情绪左右,行那无利之事呢?
到底还是人。
最近妖也好,终究还是人呐。
“徒儿知道,你很失望李长生,不是师傅你的同道者”
同道者寡,师傅你想要的同道又在天涯的哪个海角?
兴许这条路始终只能由一个人走过罢。
每说一个字,吴鸦都要吐出一缕鲜血。
“可惜徒儿还是未能成为师傅心中想要的同道者”
到最后,更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负手而立,血染华服的妖人始终不曾别过头去看看携手并进十几载的弟子。
他破境如喝水,只身独面兵临山下,又辗转大墓与师尊当面,可他明白,师尊从来都不需要这些,他不是想不到师尊所求,无非做不到罢了。
吴鸦眼眶含血,所视之处满是朦胧。
他好似又变成了那个沉默不语只会站在坟头吹笛子的少年,如同孤魂野鬼般游离在村人眼底下,似乎又看到妖异邪性的红发青年屠了一村人后,找到了仍在坟头吹着木笛的他。
妖人摸了摸他的头,问他是否要跟自己走。
他记得自己是点头了的。
应当是的。
太久远了,久到想不起自己那时候是惊恐还是平淡。
他只记得,自那一刻起,他便拥有了一个,不算是家的家。
吴鸦始终含笑。
“痴儿”
齐曜再未多说过只言半语。
世人只知道那一日,长生大帝陵墓如被仙人拂过,山崩地裂。
妖人独坐断崖,枯站三日不曾动摇。
三日内,精神渐枯,他未曾回复气力。
到底还是走了。
甚至未带走黑衣青年的尸骨。
一如来时的孤傲。
走时也洒脱仍是一人。
妖人摇摇晃晃顺着小路走出宝瓶山,天边云彩氤氲,猩红的华服倒映在路旁明镜般的溪流上,映出妖人那半脸白狐半面人相,不悲不喜。
世间多少烦心事,唯说与山鬼听。
他齐曜只一人,只需一人,只愿一人,也只能一人。
山风拂面,吹乱鬓角如翻书,风走页过。
不知怎的,妖人停下来,俯下身子只静静看着溪流涓涓。
纤细白皙如绝美女子般的手轻轻拢在半面白狐面具上。
他怅然,仍坚定。
却恍惚间看到半生以前,同样暗红长发的少年纵马放歌,只以为春风得意马蹄疾,却不信人间始终有别离,整日饮酒作乐,佳人相伴,快意江湖,青竹绿酒,不知欢愉。
现如今他心智如铁,从不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