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仇家(1 / 2)
第二天一早,海枫站在康熙亲笔写的“静宜堂”匾额下,迎接女宾。
济兰站在她边上,帮忙看孩子,为钟济海的无故缺席,颇感遗憾。
“我说这话,你可别想歪了。她不知道哪里,有点你小时候的影子。明明我就在身边,你遇上难处了,却第一个不想到来找额涅,总自己解决。所以她虽然无礼,我却讨厌不起来。本以为,她今儿出来见人了,慢慢儿地,就能开始有点小姑娘的模样呢。”
“额涅放心吧。她未必就不来。”
多布还要守孝,这场宴席,真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男宾只请了多布在南书房里,比较聊得来的几位大臣,女宾即他们的家眷,还有海枫平时极要好的宗室中人。
安郡王福晋,和明珠家的二少奶奶相伴而来,看见海枫身边无人,微微一笑。
“这草原儿女,脾气真不小。亏你费劲安排我过来。搭了好大戏台子,唱空城计?”
“福晋再等等吧。我总有感觉,今儿是好日子,事事如意。”
“公主向来神机妙算,我听吩咐就是了。我们府上那位小姐,她自己一辆车,说不准几时来。”
海枫知道她说的是郭络罗格格,未来的八福晋,捏了下她的手表示知道了,彼此心照不宣。
安郡王福晋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走进去休息。
随着开席的时辰越来越近,宾客一个接一个到齐。海枫还以为自己难得失算时,钟济海忽然来了。
依旧是昨天的蒙古装束,无非换了个配色而已。
站定在海枫身边,淡定自若。
“我是来见,你说的那个孤女。她还没来,所以我不来。”
济兰温和地回问钟济海道:
“你还知道,郭络罗格格没到?”
海枫饶有兴致地旁观母亲和钟济海的互动,觉得母亲这些天对她的关怀,绝非白费。
钟济海跟母亲说话时,神态跟其他人相比,明显松弛得多。
“我不知道,但她既然跟我一样,那她肯定,最后一个到。”
这个回答,勾起了海枫许多真正的,儿时回忆。
没有家长的陪同和保护,一个孤儿,在这种场合下,极其扎眼。
海枫曾经也是,这种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孤儿院里要是强制要求去参加活动,那她就卡着开始时间,最后一个到。
因为到的太早,就得跟其他宾客寒暄。
让她说什么呢?
她不喜欢卖惨,也不喜欢被莫明其妙地可怜。
她,只想被当成一个正常人,仅此而已。
无父无母,不是她的错。
钟济海的侧脸,坚毅中还带着几分幼稚。
海枫理解了,母亲刚才的那番话。
“那,我便再请教你两句。郭络罗格格要嫁的,是她心仪的男子。我八弟虽然在皇子里不算最出挑,但他向来,很受女子青睐。郭络罗格格如今被汗阿玛降旨,定为他的福晋。按理说,该觉得自己风光无限,早些时候过来,接受众人祝贺,炫耀一番才是。”
钟济海歪着头想了一阵子,突然伸手,把海枫拽到角落里说话。
“你用心看她身上的首饰。”
海枫早都知道谜底,但钟济海这个年纪能猜出来,实属不易。
是个可塑之才。
“姑娘果然厉害。”
钟济海脸上露出些微得意神色,站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几乎就是她们俩说悄悄话的功夫,郭络罗格格一身新制的绯色锦绣旗装,带着四个贴身丫鬟、两个体面婆子,风风光光地进了大门。
“给四公主请安。”
海枫没有计较郭络罗格格极其敷衍的动作,不咸不淡地回了礼,转而介绍钟济海。
“这位是准噶尔部噶尔丹的嫡长女,汗阿玛叫她暂住本宫府上。”
钟济海按蒙古礼节跟郭络罗格格问好,海枫颇为惊讶地发现,郭络罗格格的回应,也是按蒙古规矩来的。
宾客既然已经来齐,海枫便叫手底下的人关上大门,请女眷们入席。
海枫介绍钟济海给众人时,小姑娘昂首挺胸,脸上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当海枫介绍坐在她右手边的贵妇时,钟济海几近崩溃。
“这位是安郡王福晋。她是国舅,佟国纲的女儿。”
国舅在对准噶尔战争中,英勇殉国。这事在康熙的刻意宣传下,几乎京城人尽皆知。
虽然今天这个场合,所有宾客都是由海枫精心挑选,跟她关系匪浅,仍有相当一部分,等着看安郡王福晋,作何反应。
毕竟,这是杀父之仇人的女儿啊!
安郡王福晋虽然没正经学过蒙语,看钟济海的脸色,大概也能猜到,刚才四公主说了什么,微笑着跟钟济海,点头问好。然后从腕上除下一对沉甸甸的、彩金刻玫瑰花的镯子,将它们戴在钟济海的手腕上。
“姑娘来自草原,不知道喜不喜欢这些首饰?我还有几根年轻时常用的簪子,如今年岁起来了,不敢上头。何时姑娘盘上发髻,送来给你戴。”
就连事先拜托过安郡王福晋的海枫,都被她的和善给惊住了。
这一步,迈的是不是太大?
席上第一个反应过来,出言缓和气氛的,竟然是郭络罗格格。
这些女宾里,就数她年纪和钟济海最接近。
“舅母的簪子,恐怕还是刚入关时流行的老样子。不如我俩换着戴吧。”
说毕,将耳上一对西瓜碧玺水滴状的耳环,摘下来戴到钟济海耳朵上。
海枫看那耳坠子,红绿鲜艳分明,界限过渡自然,是碧玺里的上上品,应当价值不菲。看来,郭络罗格格有备而来。
如此,钟济海便算是被这个小小的交际圈接纳,成为其中一员了。
和气融融地吃完饭,济兰主动提出,带来宾出去,看看花房里新培育的双色牡丹。郭络罗格格明知四公主要找她,推说头晕,坐着没动。
另一个留下的,则是面色苍白的钟济海。
郭络罗格格皱起眉头,很不满意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