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杜云僧老泪纵横。这并没有让我的心软了下来，只是他说到道心提醒了我，他对我似乎还有用。
“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每天的饭食少不了你的。这里有个小湖，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再把你的控水之术修炼出来。能修炼出来，那是你的命，我自然不为难你。如果你修炼不出来，最好让自己对我有用。等你老死了我会给你找块坟地，不会让你暴尸荒野。”
“你……你要囚禁我？”
“被囚还是被杀，你怎么选？”
我指了指湖边张三的尸体。叶放走了过来，拖着尸体去了小花园后门。
杜云僧老迈的身体像是被扎了孔的皮球，松垮下来。他现在不是术士了，我并不担心他会逃走，我对叶放有信心，让杜云僧先逃三天，叶放也能把他追上杀了。当然得先把他的两头鹿关起来，看好。
现在，麻烦的是叶红霜。
今天她的态度明显和以往不同，她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对我讲，却又不想明说，仿佛是期待我能够自行领悟。更要命的是，她今天居然想增进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而我并不信任她，更不敢信任叶槐和叶红莲。叶红霜的提醒我也想过，我很担心叶家人知道我并不是术士后会对小黄起了觊觎之心，这是极有可能的。
我不是被囚禁千年的瓶中魔鬼，我并不仇恨人类，人与人之间温暖的感情也会让我觉得美好。但是，高中没有毕业就独身去外地打工的经历，并不会让我对人轻而易举地产生信任。
我信任小黄，因为我觉得它是和我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它能变成凤凰或许是穿越时获得的超能力。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它唯一的主人，我更愿意把小黄当成是我的同伴和朋友。
我能用食物把它抓来，别人当然也能用食物把它诱骗走。所以我察觉到杜云僧有可能是奔着它来的时候，我仓皇无措进退失据。
叶红霜说的不错，现在我能有依仗的，只有这只小鸟。
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切让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究竟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做一个家道小康的隐士，住在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小山村里，每天做些轻松的农活，不为生计所困亦不为人事所累，悠然度过平凡的一生。至于女人，我并不强求。如果有女人愿意嫁给我，我也希望她有自己的事情做，不要一直烦我。
在前世，想实现这样的目标并不容易，首先家道小康对于我来说就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我从高中退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贫穷的父母开始去向邻居借钱给我交学费，并且我听说到了上大学的学费是个当时的我无法想象的巨额数字。
母亲生了病，父亲一辈子在地里干活。而我，在小学初中高中都没有表现出顶尖的学习天赋。
那年我十六岁了，该懂事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该为小小的家庭负责了。
我退学外出去打工，自己喂饱自己，也时不时给父母寄点钱。
但我依旧在心中藏着我自己的小小梦想，衣食无忧、避世索居……。——至于寻找一个女人作为伴侣，对我来说又太过遥远，而怪诞……
穿越之后，这个梦想似乎很容易实现。
我成了豪强大家族的私生子，没有人烦我，没有人理睬我，衣食似乎也不用发愁，还有个话少剑快的武士保护。至于女人，也不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幻想。如果我愿意，买一个女人陪着我似乎并不难。我的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呀。
可这里毕竟是不一样的世界。
我觉得和这个世界有种疏离感，觉得看到听到触到的所有事物都不真实，只有小黄鹂除外。有时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觉得这并不是我本人，甚至觉得镜子中的那个人的反应要比我本人要慢上半拍……
我把原因归结于我的穿越，或许现在我所有的记忆、意识都是从原来的世界复制粘贴过来的。
我不能确定，但我愿意这样相信。
所以我想要把这个世界弄明白，那种无处不在的隔离感让我很不舒服，好像这个世界本是个游戏场景，其他人都是npc和野怪，而我是唯一的真人玩家。
而据我目前得到的信息，所谓术士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漏洞。
我对术士是感兴趣的，但绝不想如杜云僧一样，身怀法术时不得运用，日子过得异常清苦，一把年纪道术破灭之后又被人囚禁在方寸之地，郁郁等死。只有洞悉了术士的本质，我才会尝试成为一个术士，进而在五代乱世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叶放下午便又找来了三个人接替云宝山叶家别院的守卫工作，这一次来的是三个老人。说是老人，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弯腰驼背的样子。其实他们年纪都在五十岁上下，叶放对他们很尊重，向我介绍的时候不时地躬身以示恭敬。
三老都是农民装扮，面容黝黑而干瘦，站在我身前十分拘谨。我想给他们改名叫张三李四，却被叶放的目光阻止。
“滕迁，我的师父，我一身本事都是他教出来的。”叶放轻声说。
“赵遇龙，马韬，都是咱家的老人了。上了年纪，家主把他们养在城东的庄子里。”叶放认真对我说：“他们三人是庄子里唯一没有伤残的老人家。”
我只好礼贤下士，对三个老油子躬身施礼。
他们吓得连忙跪了下来，信誓旦旦说一定要像伺候家主和小姐一样伺候我。
“叶家给了你们什么，让你们这样忠心耿耿？”三老自去收拾房间，我对叶放笑着说：“如果哪天我要去杀了叶槐和叶红莲，你们会不会阻止我？”
“你会杀了你阿娘吗？”叶放问。
我摇摇头。
叶放不再回答我的问题，叹了口气走掉了。但我已经隐约明白了他们的立场，他们效忠的真正主人是叶红霜，不是叶家。
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