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回 夜会中领军(1 / 2)
等到戌时,杨谧才回转,摇头笑叹道:“华亭,还是你面子大。中领军已备好了船只,请随我走吧!”
陆英笑道:“既然是他想见我,当然要我说了算……”
杨谧上前拉着他胳膊,边往外走边道:“我的陆祭酒,快走吧。”
陆英也不推脱,就这样与他并乘马匹,一路向秦淮水畔行来。
有艘朱漆描金的画舫停泊在水边,周遭数百步内,早站满了官军禁卫。
寻常百姓路过都远远绕开,一点也不敢去好奇,是哪位贵人夜中游河。
陆英跟着杨谧登上画舫,早闻见香风如醉,听得丝竹声袅袅。
中领军将军孙元显统管禁军,又身兼中书令,近日更暗中使人将其父会稽王“扬州刺史”的名号,也解除下来加在自己头上。
会稽王沉溺酒色,身体病弱不堪驱使,如今孙元显可谓权倾朝野,少年得意、风光无限。
见到陆英到来,也不起身,只在座中微拱手道:“华亭侯,久仰大名,竟一直缘悭一面。今日幸会,当真快事也!”
陆英施礼道:“大人,在下也久仰英名,只恨未能相识,不想今日得偿所愿。”
孙元显笑着请二人入座,不一时美酒佳肴奉上,画舫离岸顺流荡漾。陆英只与其笑谈风月,绝口不提朝廷之事。
过了有半个时辰,孙元显有意提及雍州刺史郗晖,愤愤道:“殷仲康深荷朝廷厚恩,非但不思图报,如今竟敢擅杀大臣!这荆江之地早晚须官军征讨,方能尽除此类奸邪。”
陆英道:“哦?大人已经查明,是殷荆州杀了郗使君吗?”
杨谧从旁道:“千真万确。殷仲康恼恨襄阳不曾起兵相助,故而派人刺杀道胤兄一家,简直丧尽天良!”
陆英道:“既然如此,朝廷何不发下公文,宣明殷荆州罪过,将其明正典刑?”
杨谧尴尬不知如何答言,孙元显笑道:“如今朝廷内外风雨飘摇,天子与父王实不愿逼反了荆州,再使生民涂炭……”
陆英又道:“我听闻长生教孙恩在上虞作乱,县令身死,城池被破,会稽郡多有愚民从其为害,不知大人有何计破之?”
孙元显面上一冷,心中暗骂道:“姓陆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当年是受了孙氏叔侄蒙蔽,岂能料到他如此野心狂悖?区区几个愚民愚妇成得什么事,却拿来此间说。我与你谈荆州之局,你却东拉西扯……”
但他有求于陆英,只得强自压下怒气,又笑道:“陆祭酒虽为清贵学官,却还忧心国事,真乃国士也!孙恩不过疥癣之疾,我有北府军顷刻可平定其乱,不值忧虑。”
陆英也笑道:“大人好气魄!想必北府军平定会稽以后,一定能挥师逆流而上,擒来殷仲康之流,再造朗朗乾坤。来,在下敬大人!”
孙元显举盏相和,饮罢又道:“陆祭酒能有此忠心,何愁荆州不定。届时,朝廷兵发建邺,陆祭酒身为河南太守,从北方顺势而下,牵制襄阳、江陵之敌,你我齐心协力,成此大功!”
陆英心内暗道:“原来你是想让我配合你攻打荆州,怨不得今夜屈身结纳!”
只见他摇头笑道:“大人说笑了。在下虽为河南太守,治下却只有洛阳一城一地。且兵微将寡,势单力弱,如何能是荆州兵敌手!”
孙元显见他推脱,不悦道:“陆太守难道也怕了殷仲康,想要隔岸观火不成?须知那殷仲康与桓敬道二人,狼子野心,志在不臣。纵使你有心自保,等他们尾大不掉时,洛阳恐也难以置于事外。”
陆英道:“在下只想为朝廷守住洛阳,不陷落于胡虏之手。令百姓安居乐业,永享太平光景。至于王霸之事,天下之争,实在不是我的志趣。
“再说,朝廷数十万大军,占据江东膏腴之地,又怎会在乎洛阳那几千残卒,上了战场又济得什么事?”
孙元显默然不语,杨谧见机道:“华亭,你我同朝为臣,忠义为先。你纵使势单力孤,能旗帜鲜明的站在朝廷一边,也是公理人心之助……”
陆英道:“陆某素秉忠心,凡是祸国殃民,逆臣权奸之属,皆耻于与之为伍。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就必定会旗帜鲜明的反对,与乱臣贼子势不两立。”
孙元显听他话中夹枪带棒,不由冷哼一声,起身走到舷窗边,背手望向秦淮水,缓缓道:“华亭侯果然忠诚。不愧为陆氏子孙。我听闻当年陆士衡临刑时,曾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陆祭酒可曾听过华亭鹤唳?”
陆英道:“在下自幼没有去过华亭,可憾至今未曾闻听鹤唳之声……”
孙元显冷冷道:“陆兄南北奔忙,既为河南太守,又为国子祭酒,属实劳苦功高。可曾想过回家乡静修,做个富贵侯爷?”
陆英笑道:“在下是个劳碌命,恐怕此生难享清闲富贵……”
孙元显转身笑道:“既然陆兄觉得劳碌,那以后就安心住在京师,洛阳不必去了……”
陆英道:“在下若是在京师,恐怕要劳大人费神忧心,晚上不知能不能睡得安稳!”孙元显直直盯着他眼睛,久不曾发话,只是那嘴角的笑意,看了瘆人得紧。
会面不欢而散,陆英独自骑马返回富春山居,唯有冷笑不已。这孙元显太小瞧了我陆英,以为你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还未进厅,皇甫思悄悄上前道:“国子学生员刘敬宣公子等着郎君呢!”
陆英问道:“只有他一人?”
皇甫思道:“是的,郎君,就他一人。”
陆英安道:“刘牢之的公子,深夜来访,定然不是因为学问之事。难道也是大长公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