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律论赏罚（1 / 2）

过了两天，郝延年收到太守回信。信上没有提匈奴首级的事，只是让郝延年将任安等人押解去太守大营。

任安等人出了囚牢，被一小队人押解着，向东南方向走去。任安向士卒们打听去处，只说是去且居县，至于为何去那里，去那里干什么，谁也不清楚。

沿途上，众人只见阡陌良田，被匈奴马蹄踩踏不成样子，却不见人耕种。仲春已过，再不下种子，来年怕又是荒年。

一路上，吴茂的神情紧绷着。赵游吉见状，不由提高注意力，他眼神最好，很快发现似乎有一骑在远远跟着。

赵游吉狐疑地看了看吴茂。吴茂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且居县位于广宁县与上谷郡治所在的沮阳县中间，是个小县城。县城内因为依山傍水，有险可守，幸而没有遭遇匈奴人的侵扰。上谷太守郝贤的大营此刻就安札在县城内东北角。

傍晚，任安等人进了大营，先是被带去晡食，然后又带去沐浴。众人换了套干净衣服，又被领着进了中央最大的营房。

太守郝贤戴着进贤冠，只穿了身襦裙，坐在案几后面。案几旁边站在郝贤身边的是上谷郡长史叶宽，字简之。

案几上堆满了竹简卷牍，任安看不清脸。

众人皆跪下，迟迟不见太守发话。

任安跪得膝盖发麻，挪了挪身子。突然听见郝贤大喝一声：“任安，你可知罪？”

任安只得伏低身子，答道：“任某知罪。伏乞太守责罚。”

郝贤站起身来，走近。任安这才见，郝贤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面蓄美须，目光炯炯有神。

郝贤边打量众人，边道：“你们五人戍边值守无终燧，胡人来攻，不坚守而弃去之，按罪当斩。此罪一也。”

又道：“及至西湾障，奉侯长常岱紧急征调，守卫障城。却在城破时分，自行南去，嗯，简之，是不是也按弃守罪论处？”

长史叶宽听闻，略向太守行礼，答道：“五人本非西湾障守备之卒，是紧急时分奉常侯长临时征调，当从兴律：当奔命而逋不行，完为城旦。”

当奔命而逋不行，就是指受到命令奔赴急难而临阵脱逃。

完为城旦，是刑罚措施。完，就是要剃去胡须鬓毛；为城旦，就是做类似修建城池这样的苦役。秦时汉初，为城旦，是无期徒刑，等于一辈子给国家做劳役，与奴隶别无二致。

一直到缇莹救父的事情打动了汉文帝，文帝改革刑罚，减去许多痛苦的肉刑，并将“为城旦”从无期徒刑改为有期。此时，完为城旦为剃去胡须鬓毛再做四年苦役有期徒刑。

任安争辩道：“我等以五人之力无法抵挡胡人万骑之势，非不坚守，实不能也；况且如今无终燧失而复得，又按制修缮，望太守、长史明察。”

叶宽轻蔑一笑，道：“失守就是失守，有律可循。如若各个烽燧都像你们所说，畏敌弃守，那国家设立烽燧戍边又有何意义？”

汉代律法太严苛，任安等人听言不由心惊，顿时无语。

吴茂心里一笑，如真按太守和长史所言，那么他们在西湾障，郝延年就可直接砍了几人，如望虎燧一等人，何必还要跑老远，由太守亲断呢。

“既然如此，我们愿认罪，”吴茂道：“但我们奋勇杀敌，斩首二十余，又当如何论呢？”

郝贤与叶宽对视一眼，道：“你们众人杀贼有功，自然按令论处。”

叶宽缓缓道：“按《击匈奴降者赏令》，燧卒斩首捕虏，拜爵各一级；（加斩捕首虏二级，拜爵各二级；（加斩捕五级，拜爵各二级；（加斩捕八级，拜爵各三级等依次增递，每个首虏赐钱一万或金一斤。”

任安心里顿时有数，道：“我们愿认罪，并恳请依具律以金赎罪。”

叶宽用一种我早知道你们会这么选择的表情，说道：“律曰，赎死，金二斤八两。赎城旦舂，金一斤八两。赎完，金四两。”

众人皆道：“愿以斩首赐钱相抵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