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坐堂论医(2 / 2)
《黄帝内经》之素问经又言:肝受血而能视,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摄。
因此,窃以为血乃人之精华,饮之并不会导致疯癫。”
叶宽听闻,觉得十分有理,点了点头。
却又听一铃医反驳道:“医兄所言,确是正理。然却有一点疏漏,血液不在脉中运行而逸出脉外,便是‘离经之血’。夫离经之血,若不能及时排出或消散,则变为瘀血。离经之血或是瘀血已然丧失精华,饮之多无益。”
叶宽便道:“即便无益,也不能证明饮人血能恶之为疯。”
众医于是沉默。
郝贤也心下了然,道:“如此说来,饮人血至疯癫之说,纯属胡诌,并无实证。”
众医并不清楚太守的意思,但长史的态度却有所表示。于是,也不敢多言,皆若有所思状。
这时,跪坐在左上位的老医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已尽八十,头发、眉毛、胡须皆白,两眼却十分有神。
老医正德高望重,现任医舍的医正和大多数医工,是他的徒子徒孙。故他一起身,众医便盯着他,安静地听他说话。
老医正分别向太守、长史和诸位医工躬了躬身,缓缓道:“饮人血至疯癫之说,确有其事。老朽年纪比诸位大一点,方才得见。”
闻言,郝贤与叶宽吃了一惊,互相对视一眼,又且听去。
老医正继续说道:“那是六十多年前,高祖末年,燕王卢绾反,绛侯周勃带兵围困沮阳。沮阳城坚,几月不克。城内大饥,人争相食。而后尸骸枕藉,又生瘟疫。绛侯遂克城,燕王北亡。
我那时还未及弱冠,但跟着师父悬壶从医于市井之中,见一女子,浑身溃疮,被野狗啃噬,奄奄一息。其夫见血肉,饥饿难耐,也不避野狗,生吃其肉,饮其血。我师父欲使棍赶走野狗,不料那男子竟然疯癫,面怒狰狞,却向我师父扑咬。
正值兵荒马乱,此类种种,不胜枚举。师父翻阅古籍,谓之瘪咬病。得此病者,怕风怕水,短者立毙,长则二三月,无人生还。”
说完老医正顿了一顿,轻叹一声,又道:“方才这位医工,引经据典,所言不错。
凡为七窍之灵,为四肢之用,为筋骨之和柔,为肌肉之丰盛,以至滋脏腑,安神魂,润颜色,充营卫,津液得以通行,二阴得以调畅,凡形质所在,无非血之用也。
故平常之时饮血,或无益处,也多无害。”
叶宽道:“既然如此,饮血之人何以能疯?”
老医正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然而,非亲亲之血不能相溶。一人之血可为他人之毒尔。他人之血进入脾胃,谓之离经,毒性不显。倘若,他人之血进入本人之脉中,则毒性盛也。”
郝贤点点头,又问道:“他人之血,那士卒只是饮之,何以断定侵入其血脉中呢?”
老医正又向郝贤行礼,道:“医者,望闻问切为四诊。我虽不曾当面瞧见,但试想,如若亲历其中,又是什么一番情景?
大漠炎热,众人缺水。那士卒必定口干舌燥,症状为嘴唇破裂,又或牙龈出血。马血腥热,乃发燥之物,饮之更是让全身干燥津液不足。
夫有嘴唇牙龈外裂,又有马血饮后的内燥,再豪饮人血,可从破裂之处侵入血脉,故中毒者,如同瘪咬病。怕风怕水,遇之癫狂。”
众医闻言,皆点头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