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下场不言而喻,他被咬下一片脚腱,最终到底还是将一只鬣狗幼崽抱了出去。可秦旭得偿所愿了,他却并未。
秦旭说:“这只狗何其丑陋?你要么再去逮一头模样中看的来,要么跳进圈子,当着大狗之面将这狗崽子弄死,让我看看结果如何。嘿嘿,书中说舐犊情深,我倒要瞧瞧,狗是否也同人一般,会报仇雪恨……”
允隈只听得毛骨悚然,再也顾不得什么口腹之欲,意想告辞,秦旭却故技重施,再次如之前那般命佣人将他丢了进去,这一去便惨遭毁容之祸,被鬣狗活活撕去半边脸颊,只痛得死去活来。
他所有的淳朴都在那锥心刺骨的剧痛中一点一滴被泯灭殆尽,也是在那样的痛苦下,他无比憎恨一个人。
至于那碗他一直垂涎“而秦旭也承诺过的红烧肉,他至始至终都没尝到。他当时已痛得不省人事,几个时辰之后醒转,是被秦府家主安置在厢房之中,止好了血裹好了伤,并怜他年幼,遭遇不幸,收入麾下门人,传功授业。
而秦旭,却因恃强凌弱挨了师尊之罚,他将怨气尽数撒于允隈之身,后果如何,也就不必提了。他因长时惨遭凌辱,非一般的折磨,体内落下淤燥之疾。允隈为求安身之所,只得忍气吞声,拼命卖力以表忠诚。于是,他学会城府,学会野心,学会忍辱负重,学会了后来的恩将仇报。所有的良知,都在学习这些东西时被遗弃得一干二净,只因彼时彼刻,这些东西没有丝毫价值,没有办法令他有机会活下去。
他体内炽疾发作起来不比为鬣狗啃噬舒服多少,同样的痛不欲生,而秦家镇派之宝是一粒沉灵丹,服之,无论是疑难杂症或是不治之症均能药到病除。也就有了后来他习成武功之后,花了五天时光,以九九八十一路秦家刀法屠尽本家三百余门生弟子,
天不遂人愿,他将秦旭留在最后,故意放他逃脱,然后猫抓老鼠般团团奚弄,最后玩腻了一刀斩去他首级获得玄灵丹时,他生平第二宿敌风潇游蓦地从天而降,夺去了他赖以除疴的灵丹妙药,并重伤于他。
之后,他因戴上面具时相貌出众,得雒圜山无羁派护法九云芳菲青睐,担任她那一派的掌门,门中最高深的“点寒沉雪”心法修之可祛除他体内燥炽之疾,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无羁一派算得上是武林中最为波云诡谲、行事深鬼莫测的派别,门中均为妙龄女子不说,其开山祖师制定的门规却着实奇葩,不知为何,竟只有貌美男子方具资格继任本派掌门。她们前任掌门去世,群龙无首,需寻领袖之人,但门中全是女流,便只得外出相觅。允隈在一众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中脱颖而出,居然依仗扮相美貌一举夺魁,拿下这掌门的位置,委实是桩传奇。事后回想,只觉浮生若梦。
他以为老天有眼,自己终于能苦尽甘来。岂止好景不长,没得几日,风潇游闯入山门,且一路单刀直入,潜进他修炼神功心法的密室当中,那时恰逢他摘下面具,正往脸上熨贴人皮,给当场撞破真面目。
之前他与九云芳菲等一干女流交集,从头到尾未曾摘过面具,诸女也没提及。自秦家满门抄斩以后,世间便再无人知悉他这张面具之后是何等形容,此番惊动了门中诸女,丑陋不堪的面目无所遁形,当场便被废了武功扔出山门。之后流浪至槲城,邂逅满柔。
幸而他修行“点寒沉雪”有所建树,体内顽疾已愈,可武功全尸,连普通壮丁尚且不如,叫他情何以堪?
他这辈子,无论是抱负理想,亦或风月情场,一概毁于风潇游之手,叫他如何不恨?
只是,再恨也没有用了,一一败涂地,输得彻彻底底。
可有一样,他没有输,仅此一样。
风潇游为人赞扬称颂,是名副其实的热血英雄,他唯有不屑、嗤之以鼻。诚然,风潇游后来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据为己有、取而代之,建树也远胜于他,但那个人风流成性,好色如狂,只要是有几分颜色的女人,都能与之调风弄月,这就注定他这辈子终有一天要栽在牡丹花下。有道是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只知与身边的姑娘们你侬我侬,可女人并非毫无意识的玩物,她们各怀心思,发起狠来可杀人于无形。即使弄得他家破人亡,只怕也不自知。
想起日后风潇游惨遭背叛的形容,他觉得委实痛快。尽管自己无法亲眼目睹,可他批郤导窾,到底胜了一筹。
呵,他如今确实狼狈万状,可满柔近在咫尺,一生一世一双人。荒郊野坟,破瘠废墟,乱葬岗是个十分隐秘的所在,当初他挑拣了许久,才看中此地,将满柔安置进来,为的便是防备给风潇游找到。再过几日,无人给满柔送饭供食,她会饥渴而死,生前他们不能相濡以沫,死后则相依相偎。
届时,两个人化为一滩脓血腐肉,往后无论再过多少年,也依然同穴而葬,不分彼此。
滴答一声,是蜡炬烧成液状坠于地面的声音,墓中霎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允隈能感觉到,身旁的满柔动了动,他一挪身子,靠近一些。
他笑了笑,闭上眼睛。满目疮痍的人生,到此终结。
话说风潇游追踪允隈无功而返,煞是颓废,帮忙笑岸峰一干弟子重新将乌烟瘴气的山门打理了一番,跟着便是让卢卉入土为安。
卢彦素来白皙的双颊上忽然滋生了许多细密的鱼尾纹,他堪堪年臻不惑,又因内功大成之故,面相较之弱冠青年也别无二致,同卢卉下山,旁人还道那是她夫君或是兄长,而今独生闺女与世长辞,他一夕之间便已垂老数十载有余。
风潇游正忙着大殓停灵等诸般事宜,大弟子峰麟忽然入殿禀报,说外头有个紫衣姑娘闯入山门,扬言非一见他不可。
峰麟禀报时,脸上有三分惊恐之色。
一听紫衣姑娘二字,风潇游便一个头两个大。
他知峰麟脸上惊恐之色因何而来,月骨鸢昔日曾得知卢卉是他诸多情人之一,她便潜入山中意欲杀之而后快,曾将笑岸峰搅得天翻地覆,后因不敌卢彦逃之夭夭,自也没杀成情敌。
月骨鸢杀起人来,可说心狠手辣之极,峰麟也险些吃了苦头,此番这女魔头再闯山门,而今派中正值多事之秋,掌门长老皆受重伤,只怕无人抵御得住,他如何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