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如烟(1 / 2)
那日在湖口送别了镖队后,林东方又一次询问起丘胤明的打算。这回,丘胤明方才直言道,北上途经金华,正是因为听说问剑阁主将要驾临,而他有些旧事想找机会请教那位武林前辈。林东方听闻,虽有些惊讶,却也没有追问缘由,大大方方地答应了,到时候请姚局主代为引荐。
这天风和景明,几人一行途径兰溪县,离金华府城尚有几十里路程,便在江边一家酒肆中稍作歇息。秋意渐浓,岸边树梢头野果所剩无几,水浅处野鸭嬉戏。等待饭熟的间隙,林东方和丘胤明到水边饮马。林东方生性好动,一刻也闲不得,没立得一会儿,就捡起石子朝江中打水漂,见那石子腾腾地在水面激起一串涟漪,便眉开眼笑起来。扔了一会儿石子,忽然问:“丘兄,你可曾考取功名?”
丘胤明稍怔,摇头道:“未曾。”继而又自顾笑了笑,“不怕贤弟耻笑,我自小漂泊海外,好不容易在崖州有了个安生之处,户籍也没有,虽然读了书,到底没有入学,以至于如今这样不文不武的。”
“行走江湖的话,这些都没有关系的。”林东方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有你这么身好功夫,还怕闯不出个名堂来?”说罢,又骨溜着眼珠,悄悄道:“我觉得吧,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虚伪得很,还不如绿林好汉呢。我这些年随镖局的叔叔伯伯们也去过一些地方,会过些江湖豪杰。丘兄,你若找个好地方占山为王,一定能名震四方。”
丘胤明闻言,哭笑不得,看林东方那一脸自得的模样,只能干笑着道:“贤弟真是个风趣人。依你说,那问剑阁主岂不是江湖第一虚伪之徒?”
却不想,林东方点头便道:“就是,就是。我可不喜欢他。满肚子程朱礼教,烦透了!小时候见过他,听说他剑术好,就想向他请教,结果人家几句狗屁道理把我一口回绝了。现在想起来都生气!还好,我家祖父也讨厌他。但就这么个虚情假意的古板家伙,偏有那么多人追捧着,什么破事,请他来说几句,就和解了。”
“他为何拒绝教你?”丘胤明不解。
“这……”林东方有些支吾,摆手道:“算了,别提了,丢人。我这次来金华,一是替家里长辈前来拜访,二来,替镖局来记账。这次横生枝节,所以帐还没来得及记呢,这才要回金华,否则,我宁愿乘船回南京去,也不想见这个问剑阁主。”
“原来如此。我之前还想请贤弟代为引荐呢,真是说错话了。现在收回,请贤弟责罚。”丘胤明笑着说道。
“没事儿,有姚局主出面呢,我到时候就躲着不出来好了,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使些手段煞煞他的风景。”林东方说得得意,丘胤明听了直想笑。林东方又道:“对了,丘兄,你有什么旧事,偏要找他?我家老爷爷也是个武林泰斗,啥都知道。”
丘胤明犹豫了一下,说道:“家事。我的老师没提别人,只提了他。”
林东方琢磨了一会儿,忽道:“丘兄,冒昧地问一句,你的老师,可是上官道长?”
“贤弟为何这般说?”丘胤明虽然心里吃惊,可眼见他说得笃定,便也不打算隐瞒了。
林东方笑呵呵道:“崖州除了那位上官道长,还有谁能是你的老师呢?”
丘胤明点头道:“少时流落海外,与豪强为伍,早非清白之人,机缘巧合遇到道长,承蒙他不计前因收留于我,悉心教导多年,只不过无师徒名分而已。所以,还望贤弟莫要告诉他人。我临走时,道长再三叮嘱,不要踏足江湖。所以,此番我将家事了解清楚之后,还打算另寻生计。”
林东方早已觉察,他所谓家事绝非寻常,可到底年幼历浅,不敢妄加揣测,于是便转而言他。
二人在水边闲话了没多久,酒肆中饭已熟了,几人赶着日落前回城,便没多耽搁,饭毕稍作歇息后,依旧一路快马而去。
几日后便是姚局主和余,顾二家约好的日子,而此前两日,杭州问剑阁已派来阁主的二弟子李林悦先一步前来和众人打个照面,帮助安排接洽两路仇家的地点与事宜。镖局上下也纷纷忙碌,依林东方说,那架势真好比过节一般,言下甚有几分不屑,不过他嘴上虽要嘀咕几句,依旧乐意帮忙张罗。
这桩做好人的事儿里,最令林东方满意的一点便是姚局主选定的聚会地点。在金华城外有座北山,山中多幽壑深洞,林木葱荣,碧涧流泉,有双龙,冰壶,朝真三洞,合称道教第三十六洞天,听说是个风景极怡人的所在。半山上有座江南名观赤松宫,另有许多处附属的宫观分散在山林谷坳之中。姚局主和赤松宫的主持老道是亲戚,听闻那问剑阁主是个清高之人,便暂借了山谷中一座小道观作为聚会之所,一来避免诸多武林人士在城里聚集太过招摇,二来,借这青山秀水消消仇家间的火气。
林东方说是帮忙,实则游手好闲地转悠了几圈后,便溜进山林玩耍,丘胤明是个外人,本也插不进手,便被林东方拉着作了玩伴,半日下来,有些受不了他的孩童心性。林东方本是个聪明绝顶的,看出丘胤明的无奈,便不强求,自己往后山去寻传说中黄大仙修炼的岩洞去了,丘胤明则回至前山,到赤松宫找老道士聊天。
老道是姚局主本家的伯父,是个博学健谈的老人。丘胤明因问剑阁主将至,想前尘是非兴许即刻便能知晓,不由得心潮澎湃,难以平复,种种往事涌上心头,仇恨绵延的苦涩,期待拨起的紧张,交杂在心中,竟是郁郁烦闷。这才寻到老道,一番不着边际的清谈,以暂解幽怀。
从赤松宫出来时,天色已昏,归鸦入林,小径两旁松枝低垂,山色愈发幽暗深邃。落在荒草之上的松针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响,道观的晚钟声飘渺而来,令人的思绪时而沉入过去,时而又飘向不可知的未来。丘胤明在山道上徘徊良久,不知怎么,对明日的集会隐隐有几分忌惮。
暮色落得骤然,四周似乎一下就变得漆黑,脑海中闪烁不定纠缠一团的念想也忽然消散了一般。知道了又怎样,报仇么?报仇了又怎样?天广地大,日月轮替,过去的回不来。其实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在忌惮什么,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想到此处,暗自讥笑自己一番,抬头遥望,山坳里镖局众人落脚的道观里亮着灯光,正欲放开脚步,却听身后岔路一边传来人声。原不欲理会,可那说话声飘进耳内,好生熟悉!
他驻足细听去,小径上一老一少二人谈笑而来,那老人的声音爽朗跳脱,顿挫中颇有儒雅之气,难道是……就在他留意滞步,回头探望时,祁慕田那潇洒倜傥的身影便出现在山道上,提着灯笼陪行一旁的仍是那书童。
丘胤明吃惊中恍惚了一下,才低头行礼道:“祁先生,怎生如此凑巧,你也在这山中。”
祁慕田亦是一脸惊讶神情,快步上前,拉起丘胤明抚其衣袖道:“哎呀,真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先生去雁荡游览,如何过金华来了?”
“天公不美,我到那边便遇着连日阴雨,听人说,今秋雨多,恐怕久久不歇,扫了游兴,便临时又有了主意,向西去徽州,路过金华,在山中小憩两日。实不曾想,闲来无事出来采松果,竟能遇上你。”祁慕田总是这般轻松散漫的样子,笑意中满是和善,“诶,丘公子,我日前和你的说的,问剑阁主前来为人说和一事,可有眉目?”
丘胤明虽觉得此人蹊跷,可相交却也真心,便不在乎他的话到底几分真假,笑言:“先生真是随性,足矣羡煞旁人。我听从先生的建议,当日别过后便到金华来了。发生了一些小事,认得了几个镖局的朋友,几日前随他们去江西办了趟急事,回来正好能赶上集会。先生难道不知,那集会就在明日,在这山中?”
祁慕田摇头道:“这些江湖事,我年纪大了不大感兴趣。关于集会只是听说而已,细末俱不清楚。”
丘胤明道:“也凑巧,那聚会是东方镖局金华分局的当家主持的,我认识的镖局朋友正是来自东方镖局。”
祁慕田恍然点头道:“噢,东方镖局,如雷贯耳。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大镖局,听说祖上是簪缨之族,后隐没于江湖之中,家风正直,是武林中少见的,富而不骄的大家。原来他们在金华还有分局。”
听祁慕田如此盛赞,丘胤明想起林东方那几分滑稽的做派,便向祁慕田描述了一番,听得祁慕田不时哈哈大笑。当时,蜿蜒山谷中的道路上也有零星灯火,二人并未在意,直到有光渐渐朝这边来时才一齐望去,只见一盏莹黄的灯笼从树丛后冒了出来。看清来人,丘胤明笑道:“先生,正说曹操呢,他就来了。喏,那就是东方镖局的林少爷。”
林东方早就望见丘胤明同一年长文人站在半山上说话,二人仿佛好友一般,及近了还听到阵阵笑声。这时,祁慕田正朝他注目端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令他凛了一凛。林东方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慢慢上前对祁慕田作了个揖道:“老先生好。”
祁慕田笑呵呵回了礼,说道:“适才听丘公子说,小兄弟通情达理,机智过人,令老夫颇想求得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让人不得不服老呵。”
林东方被他看得手足拘谨,不知说什么好,客套地笑了笑。祁慕田仿佛知他心思一般,适时说道:“天色晚了,你们去吧,我就不多叨扰了。”又对丘胤明道:“我住在后山黄云涧仙台观,明日你得空的时,不妨到我处再叙。方才采了些松果,等你明日来,我煮松子茶。”
林东方好奇地瞅着祁慕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眨巴着眼睛探问道:“他是谁呀?好气派的样子。”
“祁慕田,我在温州时遇到的,同行过一段路。贤弟在江湖上可有听说过此人?”
林东方微微眯眼想了半晌,摇头道:“不知道。”却又吐了口气说:“看上去就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丘胤明心中赞他眼光,嘴上却问道:“为何?”林东方嘀咕着:“行走江湖,最怕就是这种来路不明的,看他那得意模样,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丘兄,你也不知道他的来历?那他干什么对你那么热情?”
丘胤明笑道:“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谈得来而已。话说回来,我也是个来路不明的,贤弟不也热情相待么。”
“我可最是光明正大的,哪像那些别有目的的老江湖。”林东方辨道,“对了,我方才出来时,顾家的人到了,总共十来人。听说他家因二少爷放火烧了余家的船坞被打得半死,因而老爷子一气病倒,这次来的是大少爷和管家。”
丘胤明想起日前和顾家人在永嘉县外的那场打斗,想必正是那大少爷,这万一照了面,岂不是给镖局平添麻烦。听林东方继续说:“姚局主正招待他们呢,一屋子人,我可不想参合,借口说来找你。走,我们慢慢回,自己吃。”丘胤明想了想,说道:“林贤弟,有件事,我之前未对你们实说。”
“什么事?”林东方并不十分在意。
“上次对你和梁镖头,姚局主所言,有过路人在温州闹赌坊,劫人家宅,挑战顾家棍阵的事,其实都是我做下的。”
林东方惊叹之余,嘿嘿一笑,“我说嘛,哪有那么巧,这么多好事都能被你听说得齐全。”
丘胤明道:“自认所为登不得大雅之堂,谎称他人,实在惭愧。”
林东方道:“初次见面,换成我自然也会有所顾虑的,丘兄不必介怀。正好,我也不想在明天的聚会上露面,还得和那些人客套,不如咱们站得远远的看。今天无意中在道观里发现了个好地方,明天一早带你去。”
缓行回到山坳里的道观,二人未去惊动尚聚在大殿的宾客们,到偏殿里吃了些简单饭食,便早早歇下了。次日清晨,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余家的人到了。天刚亮不久,林东方便背着一包东西,提着把大茶壶,欣欣然来找丘胤明,将他引至道观后墙边,爬上一条陡坡,是块丈许见方的平顶大石,立定后,将包裹摊开,竟满是面点,熟菜,瓜果等吃食,颇为丰盛。
林东方拍拍手,得意笑道:“这地方多好,下面的人一览无余。待会儿就坐在这看戏。”
丘胤明四下看去,周围古树藤蔓环抱,果然是个十分隐蔽的角落。这时,但听前面院中人声四起,时不时看见姚局主的身影在两边厢房中进出。林东方道:“姚局主真不容易,两边仇家都给他安抚得妥妥贴贴。对了,我刚才从厨房出来时,撞到了问剑阁来的那个李少侠,他看我的样子,就好像看见贼一样。呸,我还看不顺眼他呢。”
丘胤明按耐住满腹笑意,道:“诶?提了好几次,我还没明白,为何这问剑阁被尊为武林盟主,他们有何过人之处?反正现在无事,不如贤弟细说一二。”
“好。这说来倒是话长。”林东方剥了个橘子,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竟从大明开国初年旧事说起,洋洋洒洒,左右引证,有的是从家中长者口中得知的前辈亲历,也有在江湖上各处听闻的野趣轶事。真真假假,但足以令人明白,领袖武林的威名,不仅仅来自武艺和德行,更来自百年间交织的恩怨情仇和利益权衡,是非曲直,如今听来就是一场粉末重彩的大戏,台上热热闹闹,忠奸分明,而背后孰真孰假,又有谁能辨得清。丘胤明听着,不免沉入些似联非联的思绪中。
忽然,听林东方轻轻地哈哈一声,笑道:“还是我家祖父说得好,万事何必较真,今朝有酒今朝乐,我行我素,管他世间黑白。”
丘胤明微微一笑,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你祖父真好。”
林东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此时前院中有了动静。李林悦从大门外进来,高声说道:“家师到了。”话音刚落,屋里的人陆续走出,聚集在大殿外的天井里,自然而然地分为两拨,互不理睬。姚局主,梁镖头及顾,余两家的领头人到门口迎接。丘胤明望见,顾家来的果然是当日同自己动过手的公子,而人群中亦有那功夫不错的使棍汉子。余家的首领身着绛红绸衫,中年富商模样。林东方指着道:“你看,红衫子的就是人称宁波船王的余家老爷。有人说余家助官府平定过海寇,也有人说余家自己就是海寇。谁知道,反正浙江地面上,就数这两家最大。帮他们说说和,交个朋友,我们镖局也好做生意。”
这时,院中所有人忽然都不说话了,不约而同地翘首向大门看去。林东方轻声道:“来了。”话刚出口,只见一袭白袍出现在视野中。来人身长玉立,乌巾束发,素衣翩然,气宇轩昂,阔步走来。立在院中的人纷纷自觉地向后退出半步,让出道来。林东方虽说不想参合,可毕竟少年心性,爱看热闹,此时亦有些兴奋,眼神跟随着白衣人的脚步,说道:“他就是问剑阁主,白孟扬。假正经,这么多年老穿这一套衣服,装得那么风雅,演戏似的。你看他那把剑,倒真的是好货,我小时候他在我家舞过一回……”
林东方说得兴致勃勃,却没看见,身边的丘胤明已变了脸色。
丘胤明瞪目紧紧锁视白衣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威风凛凛,一脸正气的武林领袖竟然就是八岁那年将母亲逼上绝路的白衣剑客!母亲的师兄!那眉眼,那身形,化成灰他都忘不了。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夜晚的恐惧,绝望,虽已随着时间淡却,但那火光中的剑影,母亲死而不倒的身影,和白衣剑客给自己的最后一瞥,此刻却突然如同昨日般清晰!
林东方的话语声变得模糊,“……江湖上公认他是大好人。他家现在也渐渐淡出武林了,在杭州狮峰有几处茶园。从前他家还办办武林大会什么的,自从传家宝,一本什么书多年前被人偷了,也就许久不曾办了。虽为人古板了些,还是乐善好施的,江湖上的人遇到难事都能去找他,他多半愿意出面相助……”
丘胤明只觉得心底被铁锤猛击,血气顺着发凉的脊背全都涌上喉间,呼吸都僵硬了。他想起,当初被无为从海滩上救起,带到道长的竹楼,道长本不愿收留他,可无意中听闻了母亲的事迹便改了主意。后来屡屡教导他,为人要重恩轻仇,临行前又再三叮嘱,莫管江湖事。原来……他这才明白,道长为何迟迟不愿吐露母亲师门。当年究竟是怎样的误会!究竟是什么使得众人都与母亲为敌,至死不休!他真想立即冲过去,向那白衣剑客问个清楚!可他也同时明白了,原来,道长早就明白此中干戈,早就明白,他这个仇……报不得!顷刻之间,悲如泉涌。
林东方说了半天,不听丘胤明回应,这才转过头来,见他面色如铁,额上冒汗,吃了一惊,小声探问道:“丘兄,你,你怎么了?”
丘胤明喉间颤抖,强行按压住心头差点喷涌而出的痛苦,抬起头,缓缓逐字吐出一句:“林贤弟,我想独自出去走走。”
林东方见他突然失了常态,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丘胤明僵直着身子站起来,低低说道:“我不知何时回来,完事后,你们先回城吧,不必等我。”随后,也不等林东方回答,径自往林间慢慢走去。
不知徘徊了多久,四周渐已阴沉下来,满目苍翠浓郁的卧龙松密密成林,松针铺满脚下草地,松果零落。丘胤明颓然坐下。他相信林东方所言,白孟扬是武林正道的领袖,他更信任上官道长莫管江湖恩怨的指引。可母亲……母亲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这时,他又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在山里隐居时,母亲常常教导他,为人要正直守信,要乐意帮助弱小。母亲从不偷盗,自家穷,却还常接济别人,空闲时教猎户的小孩读书,远近山里人都喜欢她。可这样的生活自从那一天,母亲救治了一个重伤的江湖人,被人认出后便从此改变。那人非但不报恩,还引来众人索要那本破书。母亲武功极好,却不让他习武,只教他读书,她曾说,希望他将来能走上科举入仕的路,那样她就安心了。
坐得久了,满腔灼烧着的火焰终于燃尽,留下一片茫然。一阵风吹来,噗的又吹落一只松果。他记起祁慕田昨夜关于松子茶的邀约,隐然觉得,那位祁先生知道许多别人未必知道的事。他立起身,拂去飘落肩头的松针,辨了方向,朝后山去。
跨过黄云涧上的小石桥,拾级而上,道路尽头的山崖边就是仙台观。此时天色尽暗,观中孤灯闪烁。叩门而入,道人方欲引他去祁慕田宿处,那小书童已提着灯笼快步迎上,笑盈盈朝他一躬身道:“丘公子,我家先生一直在等你呢。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