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怎么就变了？（1 / 2）
到了拜海神这一日，许五郎拿出了两倍的祭品摆上了祭台，跪在祭台前，虔诚的拜着，那虔诚祭拜的模样，惹得那些妇人又是一阵嬉笑。众人嬉笑的话语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句，以至于又过了一年、两年、三年，众人都腻了，不再嬉笑了，只是看着他一成不变的跪拜，默默的换了话语。
“六年了，结婚六年了，还没有，只怕是难了。”
“六年了，她一点都没有老诶，该不会真是个妖怪吧7？”
“哪里是六年，自从九年前来到这里就一直是那样十八九岁的样子。”
“是啊是啊，来村里九年了，我女儿都有孩子了。”
流言飞快的传遍了渔村，从前跟在李文景身后的孩子们也长大了，李文景逐渐变得孤单起来，去菜园的路上是一个人，去海边的路上也是一个人，渐渐的便不喜欢出门了，日日只呆在院子里。
许五郎待她却仍旧如常，就仿佛时间也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
婆婆迈着比从前更小的步子进来，轻轻的摸着李文景的长发，安慰道：“别胡思乱想，她们就是妒忌你漂亮罢了，哪个女人不想一直年轻漂亮呢，别哭啦，若是孩子的事让你这么伤心，那你就回婆婆身边来。”
李文景泪眼朦胧的看着许婆婆，“如果我真的是妖怪呢？”
许婆婆嗔笑道：“你啊，这么好看，又这么天真，怎么会是妖怪呢，你分明是海神给我礼物啊，分明是海神的使者嘛！”
李文景破涕为笑，许五郎却突然起身摔门出去了，不论是妖怪还是使者，他都不喜欢，他只要他那个简单可爱善良的小妻子！
就这么又扛过去了一年，连许五郎的母亲也逐渐抵抗不住，含蓄探问儿子如何打算，即便许五郎坚定的否决了母亲关于和离的建议，但是心里，却终究开始裂缝。
又是海神祭礼，他对李文景道：“第十年了，明日便是你来到这里的第十年，也是我们成亲的第七年，明日我们一起去拜海神，求它给我们一个孩子，如果明年咱们还没有孩子，那或许就是海神的意思了，咱们就和离，将来我也会好好照顾你和婆婆。”
李文景淡淡的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她也很想问问海神，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孩子，为什么她没有过去，为什么也不给她未来，她真的是犯了错的妖怪要受惩罚吗，为何让她成为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了未来之人。
海神祭礼还没有开始，众人纷纷准备祭品，许五郎摆上了常人五倍的祭礼，眼看着月亮还有一刻才升起，许五郎连忙拉着李文景的手走到了祭台前。
只见两人携手跪了下来，重重的拜了下去。
众人皆是一愣，自古都是月亮升起之前男人们上台祭拜，月亮升起时族长祭拜，从未有女人站上过祭台，海神说过，女人会玷污祭台。
众人错愕的看着他们，族长也呆愣住了，就在他想着该如何收场时，月亮却倏忽之间便升起来了。月光洒在祭台上，洒在李文景的脸上，那么洁白，那么澄澈，吸引力众人的目光。他忽然就暴怒起来，那纯洁的月光，怎么可以被别人照耀，尤其还是那个不老的外来女人！
许五郎在心中默默念了七遍自己的心愿，抬起头准备拉着李文景下去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月亮就在那个瞬间升起来了，正正的照耀着她，分明是站在她身边，可是那澄澈的月光，却好像只照耀她一般。
他心里忽然害怕起来，难道，他的妻子，真的是妖怪？他的心飞快的跳了起来，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尚且不等他多想，族长已经气愤的举着手中祭礼长杆上来，俯视跪着的两人，平时瞧着温和的一双眼睛里喷出火来，厉声质问道：“谁准许你带她上祭台，还在月亮升起的时刻玷污了祭台，你们若是惹怒了海神，这个罪责你们如何承担！”
众人也都晃过神来，纷纷喝道：“老五你也太过了！”、“老五你疯啦！”“老五你不是想害我们吧！”“老五你被这妖怪迷住啦！”
李文景有些慌乱，她下意识的去抓许五郎的手，就像从前她瞧见可怕的蟑螂时，许五郎总是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将她抱到高凳上坐着，自己去打蟑螂。她现在想去那个高凳上坐着，她害怕了，她想要那个他给她亲手做的安全凳。
可是没有，许五郎没有回握她，许五郎的手，也有些颤抖起来，他怔怔的站起身来，往祭台下走去。李文景一个人被留在了祭台上，就仿佛她没有脚一般，没有许五郎牵着她，她走不下去。
许五郎被人群拦住，男人们将他推搡在地，女人们在祭台下责备李文景，族长干净好看的靴子在祭台上走来走去，那些喧嚣和责骂逐渐消散远离，就仿佛自己不再存于这个世界一般，李文景恍惚的抬头看了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的，那么圆，那么漂亮。
众人的情绪愈来愈高涨，仿佛儿子不听话，女儿婚后不如意，丈夫不体贴，妻子不温柔，婆母不和善，邻居不友爱，捕鱼不顺利，天气不够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李文景上了祭台所致，都是因为李文景的离奇出现所致，都是因为，李文景十年不老所致，都是因为，李文景是个妖怪。
谣言忽然就变成了事实。
随着月亮越升越高，海面上的波浪也逐渐雀跃起来，哗哗作响，但是没有人听见那个他们过去一直警觉的声音，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不甘委屈和怨怼当中，直到第一个海浪扑过来打翻了祭台下的篝火，众人才惊愕的停下来。
“海神发怒拉！”
众人慌忙四散逃去，一面逃一面咒骂，祭拜海神当日惹得海神发怒，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的灾厄，都是那个不老的女人导致的，众人迅速逃离，只有许五郎失魂落魄的在最后头跟着。李文景呆坐在祭台上，看着许五郎缓慢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禁冰凉起来，浪潮已经淹到祭台，她的裙摆全部都打湿了，那是他去外头镇子上专门给她买回来的料子裁制的，她还记得自己每次穿的时候，他都很欢喜。而现如今冰冰的海水，让她清醒过来。
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过去，现在也失去了，将来也不会有了，她缓缓躺倒在祭台上，任凭海浪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