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虎(2 / 2)
说是冷气,而这种让他迸发无限恐惧的气息,却如同沙子粒儿一般,颗颗粒粒,清清晰晰的,能够感受到。
他窒息似的张开了嘴,带着恐惧祈求,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包厢窗口前的那张沙发。
“小原,收收性子,潘园长给刘家做工的这几年,爸爸很是青眼他的,
那个女旦你也不用想了,人家好生生地唱曲,落在你手上玩两天废掉吗?”
刘?原听到那沙发上传来的浑厚男声,本来微微张开的眼睛,再次笑的眯在了一起:“哎,好的!哥,我就听你的。”
说着话他向前紧走了两步,用胳膊肘撑在对方坐的那张沙发靠背上。
刘?原看着那上半身健壮、腿上却盖了一张毯子的中年男人:“哥,但是咱妈不是说你要替我把门儿,讨个老婆吗,但你看我有喜欢的你又不让。”
中年男人放下左眼前的黄铜单筒望远镜,带着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哪怕对方打断了自己欣赏这场极喜欢的《themarriageoffigaro(弄臣》。
“缺钱啊,行吧,你去浦发商行,拿我的名字,可以支上3万,多的是再不可能了。”
刘?原哈哈大笑,动作夸张地拍着对方的肩膀:“哥,我就说你懂我嘛,咱家只有你懂我。”
隔壁左右的包厢,因为这方向发来的噪声,带着愠怒地投来了不少视线,但发觉这包厢的编号后,便都不约而同默不作声的将视线收了回去。
考兰德剧院的后庭,名为演员们的后台,实则是小号的庭院群落。
虽然是西式剧院,但是占地接近半亩地,内里自然是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玲珑乾坤。
正如此刻,这处门墙考究的院落前“噔噔噔”地跑来一道身影。
身着青绿绸衣的女孩急急迈步闯入院门,接着便很有气魄似的,“框”地一声撞开房门。
“虎头姐!虎头姐!快到你的戏了”
少女那张稚嫩脸庞上全是绿豆大的汗珠子,跑得急,所以脚步一停,汗滴便噼啪地砸在地面上。
待她看清屋内的情况,便是瞬间小脸涨到彤红。
“虎头姐!你又抽大烟!!还有!你怎么能在这两个歹人面前穿成这样!”
“no~no~这是cigar,不是thebaica。”
伴随着慵懒且略带沙哑的嗓音,梨木大桌上的冰鉴后面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两根葱白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做工精致的雪茄烟,而那冒着火星子的一端在半空中晃了晃,仿佛是在驳斥少女的言语。
绿衣少女的很显然是习惯了自家主子这般慵懒起不着调的态度和风格,但限于年龄和学识,却又不知如何面对眼下的情景,一张小脸当然是涨的通红。
只见那只白皙手掌的主人正斜靠在一张绒面躺椅上,身上只着一件雕花半镂空的红色睡裙,大红与腻白颜色对冲带来的视觉冲击,使人甚至都会在第一眼忘记去注意那张张扬艳丽的漂亮脸蛋。
而那张秀口中吐出来的几缕烟气,与桌面上冰鉴散下来的袅袅冷气撞在一起,着实是让观者生出几分恍惚之感。
少女眼见得从自家主子这边讨不到好,便恶狠狠地看向了被她称为“歹人”的两名不速之客。
两张梨花木小凳上,一男一女面对这般目光只是有点尴尬地一笑。
若论外貌,那坐在梨花小凳上的女子,只是梳着时下很是普通的学生头,浅白的碎花连衣裙,如此装束,向好里评价,也只能勉强得个温润如玉的称赞。
更何况红裙女人珠玉在前,若是再多一位外人,他也是不会在这名女子身上多花一点目光。
而另一张小凳上的男子,则的确是让人过目难忘,铁塔般魁梧的身材,若是与祁荒比较,甚至都大出了一两圈。
但那阔鼻宽眼大嘴上过于憨厚的表情,就差把“老实人”写在脸上了。
“梅小姐不必多言你们的来意,家师于两年前仙逝,而我如今又远离大陆,这一时半会间也难以回去考据,您这个梅是否是块真金。”
红裙女人唯有提及自己师父的时候,那张脸上才有了几分严肃,但随即言语中又充满了疏离和通透。
不过,她也没把话头说绝:
“不过相较于血缘上的亲近,我想,家师更乐意看到才情上的相似,毕竟,戏大过天嘛~
所以只要两周内,梅小姐你呢,能替我唱上两出座无虚席的场子,我倒是可以把你们想要的东西给你们。
说着话,女人支起身子并且前倾,丝毫不介意自己身前乍现的那一道风情,以及诱人的晃动。
被称为“梅小姐”的连衣裙女子只是浅浅一笑,抬手轻轻捏住自己面前茶盏的杯盖,另一手轻轻的托住茶盏底部,姿势颇为标准的将其掩在面前。
只是,“梅小姐”那恬静的神情,在瞟见如同镔铁一般的大汉那发红的脸庞时,便不自觉破了功。
她的嘴角微微一抽,那铁塔巨汉的窘迫,着实让自己一方在谈判中表露出的气势输了一筹。
如此,梅汀兰,或者说——毕月乌,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向前伸出手:“吴小姐,您赢了,就像您说的,一言为定。”
吴欣怡露出了得意的狡猾微笑并且站了起来,同时也伸出手:“用西方人的话,我们达成了契约。”
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那晃动的白皙便又是搅的那大汉眼前一阵发花。
梅汀兰都不用侧头看,在心中只能重重哀叹,为什么自己总要带这个好像锻体把脑仁也炼没的雏呢。
吴欣怡见到这番情景哈哈大笑,抬手拽起搭载一旁衣架上同样是大红色的一件晚礼服。
只是一兜、一卷、一裹,便将其妥帖合身地穿在了身上,眨眼的功夫,她再度变成为了那个万人空巷,追捧无数的吴大家、《费加罗报》上唯一的东方女歌剧家、东西结合的第一人。
她的食指与中指在梳妆台前的粉饼与描红上点了几点,随后便手法缭乱地抹在自己的眉眼。
梅汀兰眼神有些复杂:“变脸?”
吴欣怡抬起抹在唇角上的食指:“这么识货啊,我有点相信家师是你的远房表亲了。”
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响,便笑着走过毕月乌的身旁,只是稍稍一顿,在对方的耳边悄悄地说:“只靠大家闺秀可是拴不住壮士的心哟~”
毕月乌微微一梗,本能想说什么,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但就是这点真实流露出来的东西,却使得吴大家心情愉悦地走出了房门,没给她任何机会辩驳。
而那绿衣小女孩,则是恶狠狠的回头做了个鬼脸,便急忙忙地去托着那大红晚礼服的后摆。
待那一主一仆已经走远,魁梧汉子才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乌鸦姐,你是要在这唱戏吗?”
梅汀兰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有点狂躁的心情:“首先,不要叫我乌鸦,其次”
她忽然停了口,没把那些老生常谈的话再说一遍,只是转了话题:
“如果你想让奎木狼再往前迈一步,那么寅虎的优先级就是最高的。”
魁梧汉子挠了挠头,又张了张嘴:“可是我一点也帮不上你的忙,调查事情我也拿不出手,这不耽误你吗?”
毕月乌哑然失笑,那张被吴大家戏称为大家闺秀的恬静脸庞上,是不加掩饰的轻快笑意。
半晌,她轻轻摇头:“对于所有的星宿类传承而言,除却我们已经拥有的斗姆大人,三桓与四象都是必要的节点,无论如何,这七道传承不能落入钩沉吏以外的轮转者阵营中。”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大鸿,你明白吗?”
蒋鸿看着那双眼睛,如水清澈,却又无半点柔弱。
于是,有些涌到喉头的话不自觉又掉回了肚子里,
最后,只蹦出了一句:
“我会成为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