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托付（1 / 2）

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敬增之事，没想到竟为此耗费了半日之久。

余易回转归家之时，日月同悬之景象已然落幕，天穹之上，群星璀璨，烨烨其晖，映照万里河山。

“不知这漫天的辉耀星辰中，是否有着属于祖辈，姑姑与姐姐的那一颗？”余易仰望天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问。

古老传闻中，人在逝去之后，魂灵会化作星辰萦绕河山。

在经历各种诡异之事后，余易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来看待此事。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余易推开院门，屋内烛光闪烁，虽然群星绚烂，透照天穹，但屋内却不受其晖，不得不点亮烛光。

“爹爹，我为你带回了一样好东西，”走进屋内，父亲余渐鸿正用抹布擦拭着饭桌，余易拿起酒葫芦朝着父亲炫耀道。

“看来真是好东西啊，”余渐鸿放下抹布，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盛酒的葫芦，便再也挪动不开，笑意连连。

“易哥哥……”从灶屋内传来稻草清脆的声音，稻草见余易归家，喜上眉梢。

“稻草呀，姨娘来了没有啊？”余易平蹲在稻草身前，笑着问道。

晌午出门的时候，父亲余渐鸿曾对余易提及过，准备今日邀请稻草母女前来家中做客，同庆始元节日。

所以此时，余易在家中见到稻草，也不觉得突兀。

“在呢，在灶房里与姨娘唠着家常，”稻草乖巧地点了点头，指着灶房说道。

余易起身进入灶屋，连忙向稻草的娘亲问好，惹得李玉柔好一阵夸赞，又言俊俏，亦言懂事。

一番熟络之后，丰盛的吃食被端上饭桌，依次入席。

“又是一年始元节，愿今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事事如意，”酒盅满溢，余渐鸿尽皆喝下，道出祈愿之词，仍不忘感叹酒之醇厚。

余易嘿嘿一笑，将佳酿的来历向父亲细细言明。

“好酒，还从未喝过如此淳厚的酒，确实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可仅此一葫，实难让人畅饮，”余渐鸿再倒一盅，细嗅酒香，神情惋惜，感慨而言。

“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此一葫，便证明李郅大叔还念着你这徒弟呢，”三娘瞥了一眼余渐鸿，嗔言道。

三娘一言，惹得稻草母女两人掩嘴轻笑，余渐鸿面露赤色，不知是醉意如此，还是被三娘言语所激。

酒过三巡，饭过五味，一屋之人其乐融融，笑语连连，节日氛围异常浓厚。

“渐鸿，三娘……”李玉柔从怀中掏出一物，乃是一缕布条，递到两人面前，面色沉重。

“这是……？”余渐鸿接过布条，还未细看，便出声问询。

“上面写有稻草的生辰八字，”李玉柔迟疑片刻，如是说道。

“玉柔，你这是……”三娘从余渐鸿手中接过布条，面露疑惑之色，一时间，余渐鸿与三娘两人都错愕当场，不知李玉柔意欲何为。

“渐鸿，三娘，容我细细言来，”李玉柔看向稻草，满目柔色，而稻草则捏着衣角，低头不语。

“我和稻草皆是外乡之人，虽说你们待我亲如一家，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不为我自己着想，却得为稻草思虑，”李玉柔抚摸着稻草的青丝，缓缓说道。

“自打入冬以来，我这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能坚持过这个寒冬，也多亏了你们从旁照拂，渐鸿为我去市集上采药，易儿又为我们母女两人挑水背柴，三娘则每日照料着稻草，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李玉柔抿着嘴角，语气深沉。

“但我的身体却每况愈下，逃难途中留有的暗疾，对稻草的父亲亦是日夜牵挂，这心病更比旧病重，我一个弱女子，家中没有了顶梁柱，已是不堪重负，”李玉柔面露哀愁，神色凄怆。

“玉柔，可不许你这么说，你的身体很好，没有那么多的毛病，”同为妇人的三娘敏锐地察觉到李玉柔的感伤，上前坐在李玉柔身旁，握着李玉柔的双手，轻声责备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三娘你用不着如此劝慰，我已认命了，”李玉柔拍了拍三娘的手背，嘴角勉强浮现出一丝笑意。

“稻草的父亲入伍之后，便是音信全无，入伍服役，短则三四年，长则七八年，如遇意外，则生死难料，如果仅仅只是一两年的时候，我咬咬牙，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李玉柔想起丈夫，神色更为颓然。

“姨娘，你定能等到叔叔回来，到时一家团圆的，”余易出声安慰道。

“希望真如易儿所言，”李玉柔点了点头，由上到下打量着余易，仿佛是在挑选着未来女婿一样，看向余易的眼神中布满了满意之色。

“有希望是好的，但人之一生，仅靠希望是支撑不下去的。”

“我本盘算着，等到入春之时，便带着稻草回转清成郡，但人力终有穷尽时，我这孱弱的身体定是坚持不到那一天的，”沉思片刻，李玉柔继续说道。

“就算坚持到了那一天，却没见到稻草的父亲，我只怕也是时日无多了，想要再回到此次，已是妄想。”

“到时，我又该如何应对？留稻草孤身一人于这世间吗？稻草尚小，刚年满十五，失去了母亲父亲之后，她又能在清成郡那样的乱世中，挣扎求活多久？”话语之间，尽是李玉柔对于女儿稻草的不舍之意。

“哎……”余渐鸿一口饮尽盅中之酒，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劝慰，只余一声叹息。

“我虽死无惧，却放心不下稻草，她从小便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也不想她一直受苦下去，”李玉柔将稻草纳入自己的怀中，眼眸泛雾。

“三娘，我知你们一家皆是宽厚之人，待人平和，心存善意，”李玉柔转头望向三娘，正色而言。

“我今日如此，便是打算将稻草托付于你们，等到我逝去的那一天，稻草仍有归处，万望三娘与渐鸿日后照拂于她，让稻草不至于流离失所，”说完，李玉柔起身朝两人躬身一拜。

余渐鸿未曾想到李玉柔有此请求，神色错愕，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