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相国寺祈福(下)(2 / 2)
顺意笑得开怀,池里的鱼正在抢食:“你看,就算是深夜,只要有饵,这些鱼还是会前仆后继。”说罢,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走到陈若临身边将鱼食递过去:“还有一些,你替我喂了吧,夜深了,本公主先回去休息了。”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若是感染了风寒,便找医官好好看看,不要硬撑着。”说罢,便离去了。陈若临略显错愕,这些天确实有些不适,拿着鱼食怔在原地,随后反应过来,走向池边,将鱼食悉数撒了进去。
雪然照例每天去听听陈小蕾弹曲,仪琏有时同她一起,有时自己去外面走走。雪然听着曲,手指不时的打在桌面上,看上去颇为惬意,浩存走进来坐到雪然对面,倒了一碗茶:“相国寺传来消息,有人已经怀疑了。”雪然眼睛依旧盯着台上:“嗯。”仪琏今日回去的早一些,雪然进门见仪琏神色有些不同,还换了身衣裳,有些犹疑:“我记得你今早出门不是穿的那件云锦吗,怎么又换了这件绣服了。”仪琏笑了笑:“今日在摊子上不小心打翻了汤碗,这不早早的就回来换了衣服。”雪然不置可否:“相国寺那边有人起疑了,咱们要尽早。”仪琏坐下思索了一会:“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既然等不到契机,咱们便自己制造一个,人手我来安排。”说着靠近雪然:“事了,让浩存善后。”
这时节,离了初春的寒冷,又不曾到暑季的炎热,街上茶馆小摊上的人都多起来,公子小姐们也多出门逛逛街市。陈小蕾和往常一样去西市买菜,街上的一些摊子上坐上了吃早饭的人,香粉铺子也开了门。
“何大公子今日一大早就把哥几个叫出来,原来是来这铺子看脂粉?”
“咱们的何公子什么时候喜欢这一口啊。”
“不知道了吧,何公子是刚从留香园出来,昨晚定是宿在菱华姑娘那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几个人都是西州当地的几个富庶之家的公子,其中为首的是何公子,刚刚打趣他宿在青楼红倌那里的是吴公子。
何公子掂着手中的胭脂递给铺子老板:“装起来。”随后又对这几个人说:“当真无趣,不过就是青楼女子,缠着我要这要那,一会要首饰,一会要胭脂水粉。”吴公子笑道:“要我说,你就是太惯着,这一大早还给她买胭脂。”旁边有人附和:“吴公子,您这就不知道了,恐怕是咱们何大公子怕晚上菱华姑娘不尽心了呗。”说完几人又是一阵调笑,何公子一手锤在刚刚说话的人身上:“要我说,哥几个,咱等会去铺子吃个早饭,再去喝点酒,晚上留香园,我请了怎么样?”那个几人相视一眼:“哟,那就依仗何大公子了,咱哥几个也乐呵乐呵。”正说话间,只见铺子前一窈窕女子经过,何公子一抬眼,只见她素衣墨发,明眸皓齿,不觉心神荡漾,慢慢开口:“她是谁啊。”吴公子抬眼看了下:“你终日流连青楼楚馆,自是不知道这等风雅人物,她是在悦来茶馆谈琵琶的陈小蕾,可是曲艺大家啊,如今红遍西州。”何公子不屑的笑了笑:“我当是谁,也不过是个艺伎。”有挑事的开口:“何公子,刚刚不是说留香园的姑娘无趣吗,这个可跟她们不一样啊。”
“喂,陈小蕾是吗?”何公子叫停陈小蕾走上前去。陈小蕾见他几人不像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想招惹:“是,敢问公子何事?”何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佯装做了个揖:“听闻姑娘精通曲艺,想请姑娘过府一叙,不知可否啊。”说着开始动手动脚,陈小蕾忙后退:“公子请自重,若想听曲,小蕾午后会在悦来茶馆坐堂,公子可前往品鉴,小蕾必备好茶点以待公子。”何公子却不领情,依旧步步逼近:“小蕾姑娘如此品貌,做个艺伎可惜了,不若跟了我,给我做偏房,我保你荣华富贵啊。”说着拿手在陈小蕾脸上摸了一把。陈小蕾用双手来挡:“请公子自重!”旁边的人调笑:“小蕾姑娘,何公子可是富户,家有良田千顷,买卖商铺无数,跟了他你不吃亏。”陈小蕾还是一路后退,眼神中也掺杂着些许厌恶,周围的人看着,也说了几句公道话,却不跟上前,谁也不愿意得罪这几个人。靠在胭脂铺门边的吴公子摇着扇子不怀好意:“何公子,看来你这不行啊,人家姑娘不愿意跟你,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何公子心内不爽,脸色也变了,拉住陈小蕾的手:“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拖着就要离开,任凭陈小蕾百般不愿也丝毫不理会。“何公子这样强人所难好像不太好吧。”一道清亮的男声从一个馄饨摊上传来,只见一男子身着白衣,缓缓向这边靠近:“西州地界,何公子如此猖狂吗?”吴公子见到此人,忙立好身子走上前来做了个揖,何公子咽了咽口水,放开了手:“小人不知齐大人在此。”“不知?照你这个意思,平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做了不少这样的事了?”齐可诚冷笑着开口,何公子不知如何作答,忙将眼色瞄到吴公子身上,寻求帮助。吴公子点头微笑:“大人,何兄是还没醒酒,一时鲁莽,才如此。”齐可诚抬眼:“一大早的就宿醉不醒,要不要我给令尊传句话,来派人接你回家啊。”何公子连连陪笑,齐可诚脸一冷:“还不快滚。”几人连忙离去。
陈小蕾轻轻掩了掩面,走上前来:“多谢大人,小蕾感激不尽,敢问大人姓名,小蕾必为大人立一长生牌位,以作供奉。”齐可诚看着她柔声下来:“小蕾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本就是西州协领,护佑一方百姓是应尽之责。”陈小蕾似有些许吃惊:“原来是齐大人,今日若非大人,小蕾。。。。。。。”说着不忍抽泣起来。
转角的酒楼之上,雪然和仪琏坐在靠窗边,雪然看着楼下两人的交谈,回过头问道:“你安排的倒是合理。”齐可诚确实常在这边的馄饨摊吃早餐,这些事情留心探听一下便可得知,而陈小蕾一直是在西市买菜的,至于何公子夜宿青楼,早晨遇陈小蕾确实是仪琏的安排,在青楼中挑拨一下关系,让菱华姑娘气不过缠着何公子一大早买胭脂水粉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那个吴公子却不是自己的安排,可是整个事件中,吴公子的寥寥几语却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是谁安排的呢?仪琏不免疑虑,向楼下望去,只见胭脂铺不远处站了个男子,举起一盒胭脂冲着她笑了笑。原来是他!雪然见仪琏发愣,顺着仪琏的眼光望去,却并未有什么人。仪琏反应过来,笑说:“是,英雄救美,自古以来就是老话本了,谁也难逃俗套。”两人看着齐可诚带陈小蕾离去。
果然不出所料,不多时,齐可诚就将陈小蕾接入齐府,只说作为府上的音律教习,齐可富不日也将抵达西州,未免多事,雪然一行人离开西州,前往大相国寺。
暑气正浓,雪然和仪琏抵达相国寺时,仪瑾正在卧室中来回踱步,虽说是夜里,却热气难消。雪然和仪琏从后门进入,浩存在侍卫中隐去踪迹。仪瑾见二人归来,迎上前去,正要开口,仪琏摆了摆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找绿袖。”仪瑾一想也是,如今雪然已经回来了,赶紧换回来才是正理。几人进入绿袖所在的佛室,绿袖还跪在蒲团上未曾休息。见皇后归来,绿袖大概是欣喜非常:“娘娘,您总算回来了。”雪然见她眼泪汪汪的不免觉得好笑:“这些日子可把你给憋坏了吧,连门都不能出。”两位仪琏和仪瑾也笑得开怀,绿袖脱去皇后服制,雪然换上寝衣。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仪瑾开口:“雪然姐姐,你宫中出了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可曾发觉啊?”雪然不免疑惑,看了看绿袖,绿袖似是十分恼怒:“娘娘平日里待她不薄,不曾想,她确实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随后又愤愤开口:“是涧溪,咱们竟然没看出来,她是柔妃安插过来的。”“柔妃?”雪然喃喃道:“可她入太子府时,柔妃并未入府啊。”雪然自然知道柔妃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只是她是太后亲眷,若她不多事,自己也会容她一世荣华,最后封为贵妃也未尝不可,只是竟然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这事情要细细打算了。
仪琏看雪然似有顾虑,施施然开口:“你无需顾虑太多,她虽是母后亲眷,但不过是堂姨母的养女,与我们并无血缘,若是真有错处,纵使处罚了她,母后也不会怪你。不过她的心思真是深沉,当初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入宫,怎么就能提前安排好了人呢?”雪然摇了摇头:“此事以后再说,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让涧溪知道发现了她。”转头对绿袖吩咐:“回宫后,人前人后,都不要表露出什么。”绿袖知道皇后的意思:“是,奴婢会留意她的举动,绝不打草惊蛇。”
宫外事务繁杂,宫内也好生热闹,不知是不是这季节交替,撩人情思,宫中一下子多了三位宸妃。
自上次太后叮嘱过皇上之后,不知道皇上是刻意为之还是怎么回事,连连去了余才人宫中,连日宠爱,一举封了她做宸妃,李才人本是专宠,这一下子一个婢女出身的宫嫔凌驾到自己之上,自然是不服气,日日缠着皇上要晋位份,余宸妃哪里肯再让她夺了宠爱,也日日在皇上跟前装着娇弱可怜,本来没人落泪,皇上自然是心疼的,可是两个美人吵着落泪,这景色就没那么好看了,索性躲开,去看了柔妃,柔妃身子还未好全,皇上待了会便要离开,天色还早,不如去御花园逛逛吧,月下赏花,岂不美哉。
安士臣陪着皇上在御花园逛了逛,皇上刚开始也是兴致勃勃,逛着逛着便失了兴味。安士臣看出皇上的心思,连忙开口:“皇上,已是六月间,御湖的荷花都开了,甚是漂亮,这么好的月色,皇上何不去御湖看看白莲锦鲤啊。”这檀心玉莲的种子,还是皇后出宫前着人寻来的,如今想来也都开花了,便去看看吧。
还未走近,只听到一阵极雅的琴音,似清波滴水,在这夏季令人心旷神怡。皇上越走越近,只见一素衣女子在池畔弹琴,而有一红衣女子在湖心亭中翩然起舞,一步一步,曼若莲花。月色皎洁,白莲清幽,琴声雅致,红衣女子像一只跃然出水的锦鲤,身姿灵动。皇上一时间心神恍惚,这红衣好像让他忆起了一个人,随之嘴角带笑。皇上走近,红衣女子似乎没有发现有人靠近,只听到琴声戛然而止,这才回身,看到是皇上,不免惊异:“皇上恕罪,臣妾深夜练舞,不知皇上在此,扰了皇上。”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原来是襄才人:“爱妃何出此言,如此美景,怎算惊扰,若不是朕今日偶尔来此,便也见不到如此景色了。”
次日清晨,便传来襄才人晋封为襄宸妃的旨意。这道旨意来的突然,兰妃和柔妃匆匆赶往昭乾殿,却始终未能阻拦。李才人正在用早膳,听闻此事,砸了碗盏,旁边的宫女绘诗不敢开口。好长时间以后,李才人才有些许平复:“去将皇上赐的冷暖玉棋子拿出来。”看了看地上的碎片:“还不叫人来收拾。”绘诗弱弱的道了是便要出去,却又被叫住:“慢着,就说是你不小心碎了碗盏。”纵然生气,却也不能让旁人知晓,不然若传出去向皇上告一状,自己还怎么晋位,纵使皇上的宠幸最为重要,却也不能叫别人抓住德行有亏的把柄。
自襄宸妃得宠,连幸七日。七日后皇上来到李才人处,只见李才人神色倦怠,一旁的宫女说,李才人日日思念皇上,终日睹物思人,日日用皇上赏的冷暖玉棋子独弈。皇上一时感念她情真,不多时,也封了宸妃。至此宫中一下子多了三位宸妃,这边已经是上皇室宗谱,成为六御妻的人了。兰妃本可以将这些人收拾了,可是庆吉长公主出嫁之事交由她打理,虽说都有各司协助,却也十分费神,以至于根本无暇估计这些嫔妃。余宸妃出身不高,不愿在宫中树敌,也知道收敛,襄宸妃为世家女自有教养,明面上也从未有过不尊敬,李宸妃却不是如此,兰妃和柔妃她是不敢惹,却敢去招惹方婕妤,方婕妤一向不与人相争,如今两人同属六御妻之列,虽说方婕妤位份仍高出不少,但因其家世不高,也不愿与李宸妃撕破脸,却也着实生气,其他新晋的嫔妃又对几人十分眼红,未免抱怨不公,一时间,阖宫抱怨,难以压制。
太后不管后宫小事,懒得理会,皇上就当作是不知道,看着这些事情竟还有些津津乐道的意味。安士臣未免多疑:“皇上,如今后宫闹成这个样子,您真的不管?”皇上饶有兴味:“皇后出去多长时间了?”安士臣算了算:“皇后娘娘三月出宫,如今已是七月,想来也快要回程了。”皇上点点头:“皇后回来自然会好,这样的热闹想来她是喜欢看的。”安士臣摸不着头脑,心想皇上您接二连三的晋封妃嫔,还如此宠幸,皇后是您的发妻,不生气就很好了,怎么还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