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二伯的葬礼(上)(1 / 2)
二伯被抬离了那张他睡了一辈子的土炕,外间屋早就准备好了两条板凳一张床板,床板上只铺着一层薄薄的单子,单子上龙凤的刺绣,二伯被头朝东南,脚踩西北的平放在了床板上,村里的总理在他的双脚下垫了一块砖,绑上了绊脚绳,老一辈子传说不系这根绳子,容易诈尸,捆绑时也不能系死扣,不然影响死人走路。死了还会去另一个世界继续走路吗?
二伯的门前点起一小堆秕谷,浓烟袅袅,上升散去,好似二伯的灵魂也随之飞散了,燃烧过后,剩余秕谷黑暗的残骸,是他对这个世间最后的留恋,里面藏着他未完成的心愿。
院子正中二伯的正前方点起一盏煤油灯,煤油灯昼夜不灭,乡里乡亲的纷纷买来纸钱来吊唁,村里的看经人,看有人来便点燃一张纸钱,总理高喊:“请啊。”来吊者便根据与死者的亲疏关系,房室是磕头还是鞠躬,远的亲戚或者朋友可以鞠四个躬,当家子的亲戚便磕四个头。总理总在结束时适时的喊:“谢!”死者的孙男弟女便出来像来者磕头谢礼。
二伯没有亲儿女,大伯跟老叔家的儿子跟儿媳妇便充当着亲儿子儿媳的角色。
大伯坐在东屋与总理商量着后事的种种细节,二伯是傍黑死的,停灵小四天,按理明天该入棺出屋。现在正值夏季,四天恐怕尸体腐烂,总理提出应该租个水晶棺。
大伯便与二妈商量:“兄弟媳妇,把你的存折拿出来吧。伺侯你一辈子了,最后一回了,要个体面,还得买一具上好的棺材。”
二妈只嗫嚅着拿不出。二妈是后续弦,又是这种情形,当家子亲戚里无人拿她当一回事,二伯是再也无法给她撑腰,她急的只有默默的掉眼泪。怎么不能让大家看了笑话,为了一具棺材钱。况且二妈也是苦命人,金玲惺惺相惜,推己及人,从没有在人群中大声说话的她,提议:“要不咱们哥几个一人摊上一点。”
这句话彻底的惹怒了大伯和老婶,但众目睽睽,不便发作。总归不满,先是老婶撇着嘴扭着脖子说:“那是当然,我们怎么都好说,可你一个寡妇拾业的,哪里还拿的出钱来。”
总理提议:“大家伙也都知道各家的难处,有的呢,多出,没有的,就照顾一点。”
大伯技高一筹:“都是一样的人,哪能分个亲疏,这都是个人的一片心意,一码归一码,过了这事,有难处,咱们还跟原来似的帮衬你。三妹,放心啊,大伯怎么的,砸锅卖铁,都让你们姐几个上的学。”
老婶心想,好人都让你们当了,就你们会来事,说来说去我家也少出不了一分钱,还不是拿着大棚的包子待客,借花献佛谁不会:“咱们闺女就是二哥的闺女,纸活啥的人家有的,咱就都有,不能让二哥最后了不如人。”
这时狂风大作,天降大雨,温度骤然低了十来度,众人都说,二伯是仁义啊,走了还不忘省这水晶棺的钱。
三妹的大姐招弟,是出了聘的老少闺女,第二天上午她接到信后,拿着烧纸赶来奔丧,一进二伯的大门便放声大哭:“二伯呀!”哭的站都快站不住,便直接跪在二伯的床板边,声泪俱下,众人拉都拉不起,招弟直至哭肿了双眼,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