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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
……
……
三更,我偷偷钻出军营帐子,比手势道,“玩吗?”
这时,从四下里的帐子各冒出几个脑袋,也隔了老远比手势,“玩——!”
这是老贺严令后,我们新创出来的招式:伸出拇指和食指,代表“玩”;只竖起一根中指,代表“停”或者“老贺来了”。我们几个人从帐子里出来,猫着腰爬到月光下面,便接着上局玩起了斗地主,——上辈子有些地方也管这叫“争上游”,总之分辨得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对四!”
“对八!”
“不要。”
“三带一!”
“王炸!走!”
“你输了,下局进贡!”
“他又憋三……”
月光照着一地的纸牌——全是我临时做的,五十四张牌加上大小王,纸质很薄,边缘粗糙,不可不谓粗制滥造……然而并不妨碍玩乐,便做了好些副呢。这时,冷不丁从后面窜出个声音,粗粗沉沉,“带我一个!”
我连忙笑嘻嘻转头,道一声“好!”,却猛然僵住……是老贺。他巍然地站着,眼神幽幽,像是只冒火的狮子一般,打量着我们几人;后面的罗四低头洗牌,未有所觉,也笑道,“欢迎加入‘四合会’,快喊出口号——天塌地灭,打牌要紧,四海之内皆兄弟~’……”
这口号正是不才我想出来的,琅琅上口,醒神又好记,用于彼此串通……
老贺猛地蹲下来,正对着罗四,慢悠悠道,“天塌地灭,打牌要紧——”
罗四笑道,“正是正是!”然而不抬眼不要紧,一抬眼见是贺问,便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朝后仰去;我心道,定是放哨的葛飞又睡着了!
我转头看看,周围的几个阵地还在玩着,丝毫没发现近前的老贺,不禁心下暗道“糟糕!”
……
翌日,我们在领军台前领罚。
这领军台是个堆起来的土坡,约有五尺来高,是平常颁布军纪军规的地方;此刻那一堆辛苦做的纸牌正在台上起火烧着,黑烟阵阵,一会便没了,我不禁暗叫心疼。好歹也花了我两个晚上呢……
台上贺问大马金刀地站着,喝道,“凡入那‘四合会’的,自动向前跨一步!一共二百军棍,所有四合会人均摊!‘天塌地灭,打牌要紧……’现下你们天塌地灭的时候到了!”
此时日头刚刚升起,正是仲夏的早晨,台下安静无声,半晌竟无一人肯站出来,我心中暗想,果然由打牌聚起来的,都是一帮子狐朋狗友……不由愁眉苦脸,这么多军棍,怕是要去我半条命了!
正在这时,一人向前跨了一步;如此云淡风轻,仿佛漫不经心地散步,却教我的心头猛然一震。是秦湜。
——要知道,秦湜平常总说这是“小人行径”“歪道邪魔”,从来不屑参与其中;“四合会”虽人数甚众,然而确是无他一份的。秦湜武艺高强,行能飞檐走壁,箭能射石饮羽,回回操练,准拿第一,故而在这军营中人缘甚好,“兄弟”很多;此刻见秦湜出列,也竟纷纷跨前一步,只半刻钟过去,竟出来了三四百人;他素来是贺问的得意子弟,贺问每每向人夸赞他麾下有个秦湜,怎样怎样云云,如今见他回护于我们,气得说不出话来,喝道,“一人领一军棍”,便忿忿而去。
然而我想着这一军棍,心下还是战战。上次的领的军棍还没有好全,这身上还有旧伤,不知还能不能捱住?
我看着领军棍的地方,默默走了过去。那行军棍的是个老兵,长得是虎背熊腰,身粗体壮,我看着他,不禁有些发憷,然而这时秦湜却走过来。他的面容冷峻,姿态有些懒洋洋,看也不看我,便对那老兵说,“我来替他。”
那行军棍的汉子似是识得他,便摇摇头,“军律就是军律,你是秦湜也不行。”
却听秦湜慢悠悠道,“贺教头麾下,拳头即道理,你不行啊,我便将你打服,如何?”那行棍的汉子转头讶异地看着我。
我心中更加羞愧了,要知道,平日里秦湜虽武艺超群,却誉满军中,最守规矩。虽说可以按拳头来,却从未以武艺自恃;如此以武压人,还是第一回。
那汉子拱手一让,道,“我打不过你。”
我看着秦湜就要躺在那行军棍的板子上了,连忙如梦初醒,道,“等等!我还没说话呢!我坏的军法,我自己来!”
然而这少年轻嗤一声,道,“打坏了你,我岂不是要费心照顾?想得美!”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隐隐威胁。
“好吧。”我只得答道。
我看着秦湜从行刑的板子上下来,不禁低声道,“疼吗?”
“你说呢?”他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