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婚姻·男权社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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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准备向众人阐明亡国与亡天下的区别与其各自不同的意义,忽见一位女子快步向我走来。她不施粉黛,身着胡服,纤细的腰肢间系着蹀躞带——这胡服对襟、翻领、窄袖、紧边,更衬她英姿飒爽、风华绝代。这女子面色不明,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手按利剑,颇为不同寻常。她径直向我走来,既不行礼,又不说话——纵使我素来以宽仁待人,心中也不由得想起蜀汉重臣费祎被魏国降将郭循刺杀于座的典故来。为避免史书上留下“因击裴褒于座”的记载,我握住腰间宝剑,正要起身,有人却比我反应更快。
申屠义刚:止步!
我眼见申屠义刚飞身而起,挡在了我的身前。易辞霜、刘懋深、薛琼三人也迅速起身,齐齐拦住了那女子的路途。女子这才停下脚步,但仍向我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裴褒:你是何人?竟然如此无礼。
武歆:我名为武歆,乃浙东人氏。家父曾于裴公麾下抗金,滁州一战中身受六箭而亡;家母听闻家父战死,也于绝望中上吊自尽。我奉家父遗命,要寻到裴公,呈上他的绝笔书信。
我听到此处,不由大感触动。滁州抗金是我初入仕途的第一战,其战之艰难曲折,至今令我胆寒。我、左封函、易辞霜、倪文鹭四人相互扶持,相互勉励,固守滁州整整四个月。后贾涉援兵到,滁州满城缟素,户户出丧。如今,左封函已经病故,倪文鹭则被蒙兵投入锅中烹死,后遭分食。不论是捐躯报国、追谥“忠烈”的倪文鹭,还是力战而亡、未曾留名的武父,他们都是大宋的忠臣义士。想到此处,我不由得开了口。
裴褒:既然如此,请你把书信交给我吧。
我接过书信,展开细看。
裴褒:令尊的肺腑之言令裴某感动不已,他临终前竟然仍能不忘君父,实在胜过了许多人。武歆,请你不要离开,参与到我们的讨论之中吧。我们之中有朝廷重臣,也有农田耕夫;有学高身正的前辈,也有见识过人的稚童;有土生土长的宋人,也有归正而来的北将;有大宋天子的宗亲,也有平平无奇的百姓。他们纵使有很多不同,但他们的心都是忠于大宋的,这也是我们之所以能聚在一起的原因。
武歆:抱歉,我不会加入的。
裴褒:这是为什么?令尊为大宋尽了忠,令堂为婚姻尽了节,这难道不是对大宋及丈夫的深厚感情所致吗?
武歆:裴公之言恕我不能认同。夏商周以来,女子都被视为男人的玩物。貌美的女子被你们男人称作祸国妖女,貌丑的女子被你们男人称作东施复生。夏桀、商纣、周幽,他们哪个不是自亡其国?可世人皆诿过于妺喜、妲己、褒姒,却不能清醒认识到君王的过失。家母在家父战死后本不愿自尽,是当地知县逼迫她自尽,讲什么“烈女殉夫谓之节”,实在可笑!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吗?
我十分震惊,不想在理学盛行的时代还会发生这种事。二程和朱子的学问是用来教做人的,而不是用来迫害人的,因而我连忙开口。
裴褒: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的知县是谁?
武歆:这个人离裴公并不远,甚至就在裴公身边。
我的身边?我环顾四周,忽见薛琼面有异色。
裴褒:薛知县,是你?三年前,你是临安知府,你我同审金臣张天纲,当时你义正辞严,至今令我动容。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请你向我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