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春分前两天,秋雨和朵芬喜结良缘。
史家张灯结彩,亲朋满座,热闹和喜庆场面自不必说。因为女方的亲朋比当初姚家多了几倍,加上秋雨生意上的朋友,和两年前寒雨结婚相比,这次场面要大得多。
来参加婚宴的人有些是老亲,除了婚丧嫁娶,平常并无多少往来,所以,他们对史家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上次来喝喜酒时,他们对新娘子影响深刻,这次没有见到红叶,免不了要向寒雨问长问短。这让寒雨很是尴尬,如果有新欢,他可以响亮地回答他们,他已把她休了。现在,他一点也硬不起来,他发现,再婚比他想像的要难得多。到如今,不但没有找到心爱的姑娘,就连媒人也很少登门。人们似乎都在回避他,一些对他不利的议论也渐渐传入耳朵,说他对老婆特别凶,还欠了很多债,如果不怕挨打过苦日子嫁给他倒也无妨……
除了红叶,老亲们还要向根生问起了春雨:怎么没看到他的人?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有没有对象;经济发展这么快,春雨又这么懂事,想必下半年就能吃上他喜酒了……
“老二去南方打工了,他说厂里忙,请不出假。诶,他离家这么远,我操心也没用,婚姻上的事得靠他自己了。”根生虽然应付得滴水不漏,其实很是闹心。他是不会把老二离家出走、到如今音信全无的事说出来的,他不想在这喜庆的场面上打自己的脸。
原以为春雨过年一定会回来。他甚至想好了如何教训他。惩罚必须严厉,一定要让他长记性,但不能过头。在惩罚的同时,还得给他点甜头偿偿,让他感觉到自己的错,而做父亲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无情,只有恩威并施,才能留住他,不然,他还得跑。
终于等到了过年,他不但没回来,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
老二走后,根生才发现原来生活并不容易。承包地里的所有活都落到了他身上,结果累得半死也忙不过来,最后还荒芜了一大片。本来,回到家里只需坐在木头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吸烟喝茶,等着老二把饭菜端上桌。如今,回来得再晚也得自己做饭。早上起来,他不但要做饭、扫地,还得顺带着把寒雨的衣裳也洗了。不管多忙,你休想让老大分担丝毫。寒雨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让他看了害怕,离婚以后,他显得更加阴沉,不还隔三差五地摔碗、踢椅子,常常弄得根生心惊肉跳,还哪有勇气去教训、差遣他。和老大比,老三要勤快一些,但做生意的人经常在外面跑,难得回来一趟,又马不停蹄地跑去见未婚妻。
根生这才体会到老二的好,但体会越深,恨得也越深。八个多月过去了,他和寒雨严守着信的秘密,即便是在秋雨面前也只字不提。在外人面前,他们统一口径,只说老二去南方打工了。
老二出走半个多月后,从外面回来的秋雨在饭桌上公布了一条消息:姚红叶失踪了!
听到这一消息,根生和寒雨同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私奔了!失踪一词总能让人联想到谋杀和死亡,但父子俩立即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爹,他们一起走的,他们把我们骗了!已喝了半斤烧酒的寒雨瞪着发红的眼睛喊道。
“得找回来,不然太便宜他们了。”根生说道。
秋雨道:“去哪里找,找回来干吗,惩罚他们吗?红叶已经离婚,想去哪里、跟谁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我们可无权干涉。再说了,这只是猜测,在不在一起还不一定呢。”
“在家的时候他们就眉来眼去的,不在一起可能吗?不给点颜色看看太便宜那个怂人了。”寒雨道。
“老大,红叶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他们你情我愿有何不可?你也别想不开,如果真是这样,要我说应该替他们高兴才是。”
老大喷着满嘴酒气。“史家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还高兴?”
“老二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不应该结婚吗?再说了,他们是否在一起还不知道呢,何来的丢脸?”
“说得倒轻巧!他离开后,爹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老大,作为小弟,本来我不想说,现在,你既然开口了,我也得说道说道:和老二一样,我们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他一走家里就乱套了?这些天,只要一回来,我总能看到油腻腻的灶头永远有未洗的碗和一大群苍蝇;房间里、楼梯口永远不缺散发着汗臭味的衣裳和臭袜子;才半个多月时间,爹说已控制不住地上的荒草了……。老二在的时候,我们习惯了高高在上,现在他走了,没有人侍候了,难道不应该自己动手吗?老大,村干部收入不高,也很清闲,家里这点活还是有时间干的。”
秋雨的话让老大很不舒服,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别转那张通的面孔,以示不服。
秋雨妥善处理了那场交通事故引发的供货问题,使他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如今,生意已步入正轨,营业额还有了很大提升。经济基础决定话语权,这个家里,虽然秋雨年龄最小,但他的话有绝对的份量。再说,寒雨还欠着他的钱呢。寒雨觉得,他的地位已降到了春雨的位置。
“老二的事不要随便乱说,有人问起,就说去深圳打工了。至于是否和红叶在一起,就说不知道──事实上,我们确实一无所知──我们一定要统一口径!”最后,秋雨说道。
根生隐隐觉得四叔应该知道老二的下落。前些天,在请喝喜酒时,根生问四叔老二有没有给他来信。
老人说没有。
根生沮丧地摇摇头。“离家后,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连一封信、一个电话、一个口信也没有。”
“你都没有,怎么可能给我来信!”
“他最听你的话,我以为他会给你写信呢。”
“这么说,秋雨结婚他不会回来了?”
“肯定不会,我们连他在哪里都不晓得,如何通知?”
其实,四叔共收到过春雨三封信,分别是离开后一封、春节前一封、春节后一封。第三封信说,他与人合伙经营的小农场需要资金,借的钱得到年终才还得上。所有来信均没有告诉住处,只能在邮戳中得知大致地址,因此,四叔也无法回信。而春雨在每封信中都要求保密,老人只好守口如瓶。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被打扰。
春末时节,冷暖气流在江南上空打起了拉锯战,气温变得极不稳定,在经历过几次过山车般的升降后,终于回归正常。
然而,安桥垦区又一次开始大量泛塘,二成以上的塘面上漂浮着散发着腥臭的死鱼。养殖户们则穿着下水裤、手握网兜无奈地打捞着鱼儿幼小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