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嫁鸡随鸡,跟你养鱼养虾啰。”
“难道不再讨厌烂泥地了?你要是想开店我不反对,我甚至可以为你买铺面。”
“你不反对,但不知你爹妈同不同意?”
“我已跟他们说过,爹妈说,钱是我赚的,又都用在正道上,我想怎样就怎样。他们很宠我的。红叶,两位老人苦了大半辈子,我们一定要对他们好。”
“那是自然。”
敲门声响起,雅芳带着菲菲站在了门口。“一对老鸳鸯,竟比年轻人还缠绵!下去吃饭吧,吃饱了就更有力气搂搂抱抱。”
红叶俏脸微红。“和你相比,我们还是初恋好不好。”
雅芳笑道:“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能算初恋?正确的
说是久别胜新婚。这种情况最厉害了,干柴烈火的烧起来可不得了!”
“你看你,嫁了人,说出话越发没个正经了。”
“不开玩笑了。大嫂,菲菲正哭着到处找你呢。”
吃完饭,明慧推出摩托车要去鱼塘。红叶说一起去,话一出口,菲菲就拉住了她的手。红叶知道女儿怕生,和两位老人认识才一顿饭功夫,自然不肯和他们一起睡。她跨上摩托车,把女儿夹在中间。
来到鱼塘,发现草舍不见了,石棉瓦房也不见了,在石棉瓦房的地址上耸立着一幢三开间的二层小楼。
男人把她们带到楼上,打开东边一间的房门。洁白的墙面,乳白色的地砖,一米八的大床。红叶按了按床垫,发现居然和家里的一样柔软,它们应该同一品牌。
明慧道:“这是我们的房间,西边那间是父母的,岳父岳母来了,可以住中间的一间。”
“我们什么时候去红阳?出来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父母。现在终于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我想马上回去。”
“那就明天过去。”说罢,明慧取出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说明天要去红阳见岳父岳母。
爱玲面店的生意时间性很强,这个季节,六点到八点是高峰期,过了八点,生意渐渐冷清下来,得等到十二点以后才有误了饭点的顾客上门。
这使许爱玲有了充足的时间倒苦水。这时她正坐在小椅子上,一边择菜,一边唠叨。“三个月后就是我五十岁生日。这个年纪别人已是儿孙满堂,我生了一对儿女,却是死的死,走的走。这个没良心的,还是没有一点音信,每次寄钱回来都不留地址,让人找也没处找。离上次寄钱已过去半年,也不知是死是活,要是死了,也不托个梦给我。”
此时,姚水清正收拾着碗筷,当他把身子转向大门时,突然发现女儿手提大包小包从面包车上下来。虽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男人确信是女儿时,大声打断了女人的唠叨。“别说了,你女儿回来了!”
“狗就是狗,怎么可能变成猫!这么大年纪了,还满嘴跑火车。”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领子,让她站起来。“你看那是不是红叶?”
女人揉揉眼睛,十多米外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女儿又会是谁!她一把推开丈夫,拖着肥胖的身体冲了过去。
女儿放下手中的物品快步迎了上来,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许爱玲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拍打着女儿的背脊,一边哭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连一封信,一个电话也没有?”
女儿叫了声妈,就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姚水清看着明慧和小女孩。“这不是史家老二春雨吗?以前我经常见到你来这里卖菜的。”
“您说得对。不过,史家老二和春雨己经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您叫我明慧好了──想必您已知道三十年前抱错孩子的事了。对了,菲菲,叫外公!”说好了要称爹妈的,可见了面还是叫不出口。
“这么说她是红叶的女儿,我的外孙女了?”姚水清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明慧。“你又是她什么人?”
红叶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爹,他是我老公。明慧,你没有叫过爹吗?”
明慧终于放开喉咙叫了爹妈。
老妇人并不买账,毫无顾忌地扯着嗓门说道:“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再叫妈也来得及!快说,七年前,是不是你骗红叶一起私奔的?”
红叶道:“妈这事和明慧无关,等会儿,我会慢慢说给你听的。”
姚水庆连忙从女婿手中接过礼品,请他们屋里坐。这个女人除了不怕难听,更不怕难为情!
这时,明慧看到养父骑着装有鲜蚕豆的三轮车驶进场地。显然,根生也看到了他们,但两人像不认识似的不约而同地别开了头。
多年不见的女儿终于回得家来,还带来了女婿和外孙女,姚水清夫妇自然有问不完的话。做儿女的把进史家后的所有经历向他们娓娓道来。许爱玲更是一会儿唏嘘、一会儿感叹、一会儿谩骂,其间的喜怒哀乐、不一而足。
待女儿讲完,许爱玲道:“这么说,是我错怪明慧了!明慧,要是没有你,说不定红叶坟上的草已有一人高了。你很实在,不像有些人,满肚的花花肠子。看来,我女儿没看错人。”
明慧笑着给两位老人续上茶水。看来,他最担心的丈母娘这关算是过了。
为避免打扰,姚水清干脆关了店门,然后打电话给饭店订了一桌子菜。
午饭后,明慧带着红叶去看望了四叔公。因为一直惦记着鱼场,明慧提出让红叶母女在红阳待两天,自己马上回安桥。红叶说要走就带上爹妈一起走,让他们看看女儿的新家,再说了,四位老人也得见个面。
水清夫妇并无疑议。外孙女都有了,不去女儿家看看自然说不过去。
当天下午,春雨租了辆面包车,带着岳父岳母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安桥。两位老人先在安桥待了两天,然后去了鱼塘。水亮夫妇热情好客,言行得体,让许爱玲这样的坏脾气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两位亲家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身体很好,而且非常勤快。于家收入稳定,经济条件在当地应该远在中等以上。
分别时,水亮像外国人似的抱着亲家。“你叫水清,我叫水亮,我们是兄弟!以后老了,你们俩住到女儿家来,我们也好有个伴。”
许爱玲的心里暖暖的,这些天,她那长年紧锁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展,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她用肉肉的双臂抱住亲家母。“有空来红阳玩,我让老姚做鳝丝面给你们吃。他做面的手艺在红阳还是有点名气的。”
岳父岳母离开后,明慧和红叶去镇上办理了结婚登记。这时已进入了农历五月,按当地习俗,五荒六月不利结婚,所以,婚宴得等到中秋后举行,那时,葡萄已经收完,地里的活会变得很空。
见到春雨的那天上午,根生起了个大早,终于赶在商贩装车前把一三轮车日本蚕豆端上了磅秤,将一百零八块钱装进口袋后,把数量、价格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蚕豆是替雷雨采的,回家时得给他。根生看看日头,估摸已近九点,此时,他已饿得手脚发软。本打算到前亲家的店里吃碗面,待走出人群时,却发现面馆门口居然站着养子!根生手上沾满了蚕豆的汁液,裤腿又湿又脏。他不想让前儿媳和养子看到自己的狼狈相,便打消了吃面的念头。
回家的路上,根生默默地骂道:这个怂人,信誓旦旦地当着众人的面说没有和红叶在一起,今天,不但成双成对地来到她娘家,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世道变再也没有人可相信了,连儿子都骗起老子来了!
回到家里,根生来到一单元三楼,推开雷雨的房间,见老二还在熟睡中。
根生用力推了他一把。“说好今天一早去采蚕豆的,你倒好,都十点多了还在睡!”
“爹,昨天回来都两点多了,我还没有睡醒,别来吵我好不好!”雷雨揉揉惺忪的眼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怪不得房间里这么大酒味,又喝了一晚上吧?我说过多少次了,少在外面吃饭,少跟那些酒肉朋友往来。把那些精力用到正道上来,把庄稼侍候好了比什么都强。”说罢,根生把卖蚕豆的钱放在老二枕边。“如果没有我帮你,这么多蚕豆怕是有一半要收老的。”
雷雨一把抓过钱。“爹,这么早就把蚕豆卖了?”
“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快起来做午饭去,我都饿死了。”
“我头疼得厉害,你让我再睡会儿吧。”
换作是春雨,早就两个巴掌上去了,但这是亲儿子,他自然下不了手。再说了,雷雨都三十多了,这个年纪打骂不可能起作用。根生摇摇头。“老二,你有多少存款。”
雷雨扬扬手中的钱。“哪来的存款!昨晚把所有家底都掏空了,要是没有这些,我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不会吧,你回来也有一年多了吧,你们三兄弟的地都是你在种,五亩多地,净收入应该在一万以上,加上医院的赔偿,少说也有三万多块。”
“昨天晚饭、卡拉ok、宵夜都是我请的客,三场下来花了四千多。你说这点钱怎么够花。”
“太不懂事了!难道你不想结婚了?”
“想啊,昨天的钱就是为女朋友花的,她喜欢热闹,喜欢喝酒唱歌。再说了,要在红阳立足,我总得有朋友、兄弟吧?”
“这样的女人娶回来你养得起吗?即便养得起,难道你还想把这个房间当成新房?老二,这幢房子你可出过一分钱,流过一滴汗?老大和老三嘴上不说,心里别扭着呢!”
雷雨坐了起来,拨开额前的头发。他已被父亲烦得再无睡意。“爹,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种地、自己洗衣裳、还戒了赌。在安桥,我何曾做过这些活!原以为我的亲生父母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谁知道只是个种地的!早知这样,还不如──。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来这里后房子有了,地有了,我还三天两头帮你干活,忙得是人不人鬼不鬼。如今,你不但不感恩,还说出这种话来伤我的心!是,我们只是平常百姓,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尽管走好了。”根生忍雷雨很久了,现在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倒了出来。
“走哪里去?你倒是给我指条明路。搞搞清楚好不好,我可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从小没有亲爹亲妈疼,好不容易团聚了,居然想赶我走!即然把话说开了,我倒要问问,如果不认这个亲,我至于活得这么累、这么穷吗?”
“我犯贱,我有眼无珠,好坏不分,自讨苦吃行了吧!”看着那副无赖的嘴脸,根生气得狠狠地搧了自己两个耳光。
但雷雨不为所动,只见他嘴角上翘,冷笑道:“什么意思?良心发现了,记起春雨的好来了?”
“总算看明白了,这就是我的亲儿子!说罢,根生下得楼去。不知是由于饥饿,还是劳累,他只觉得双腿发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昨天还剩下一碗冷饭,根生打开煤气灶,给自己做了碗蛋炒饭。蛋炒饭既是菜又是饭,正好用来下酒,不一会儿,三两烧酒就见了底。起身时,根生已有了醉意,他对自己说,看来空肚酒确实伤身。脱去长裤,去井台上简单洗了洗,根生一边东倒西歪地上了二单元的楼梯,一边对自己说:三个儿子,两条光棍,加上我这条老光棍,一共三条光棍。缺了这么多女人,这个家还好得了吗!原本想着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帮老二一把,好歹让他成个家。现在看来不必了。
在明慧夫妇眼里,一切都是那么圆满。他们哪里知道,刘荷花的心里却打了一个大大的结。
这天夜里,老两口躺在床上再次旧事重提。
“老头子,过些天菲菲就要上户口了,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计划生育抓得这么紧,如果菲菲不是明慧所生,于家岂不是没有了后人。”
“但愿菲菲是我们的亲孙女。”
“我不信。若是真的,红叶怎么会熬那么久才写信给明慧?儿子心善,又爱红叶,所以,才合起来孩瞒骗我们。”
“骗也好,瞒也罢,你我不要去说穿它。明慧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荷花,儿子吃了那么多年苦,就别再给他增添烦恼了。只要他开心,我们还计较个啥!”虽然嘴上这么说,水亮的心里却并不比妻子好受。
“要是能再生一个,我也不会这么心烦……”
“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身体好了没多久,可别再弄出病来,还是听天由命吧。”
一年后一个秋天的早上,红叶忽然对丈夫说:“带上菲菲,我们得去杭州一趟。”
明慧道:“农场这么多活,不时不节的,去杭州干吗?”
“我看到一篇报道,说有一种叫dna亲子鉴定技术,准确率是999999%,确认非亲生概率为百分之一百。虽然爹妈和你对菲菲不错,但我知道,你们的内心是抱有怀疑的。今天,我一定要消除你们的疑惑,给自己、给大家一个交代,给菲菲一个明明白白的名份。”
“瞧你说的,难道我对菲菲还不够好?”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明慧的内心中也抱有怀疑,为了不影响夫妻感情,他一直把它藏在了心底。即便如此,也没有逃过妻子的眼睛。
“当初,我们事先有约,你做到了。但我不希望你对她的好是在履行承诺。好了,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走。反正农场也没有重要的活,让爹妈辛苦一下就行了。”
一周后,鉴定有了结果,明慧与菲菲系父女关系,其正确率为999999%。
看完检测报告,刘荷花一把拉过绯菲,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一顿乱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