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凡间喜遇结鸾凤 八戒幸逢甄媒婆(1 / 2)
且说孙悟空办妥了西梁女王则天缘托世转生,己无事可做,可谓是:裕有人生三分闲,朝得清风晚余眠,取予有节心意满,不欠它人半文钱。况且他这“齐天大圣”的官衔还保留着,但也是个有职无权,有禄无岗的空衔,挂个职罢了,也可以显摆一下,但并无实际执事,最实惠的是得到齐天府上二司仙史,昼夜服待,日膳餐饮,夜眠寝榻,他自是事无牵萦,自由自在,简言之不过“享毋劳吃空饷”逍遥生话罢了!
天庭的各处神圣仙官各有其职,事务缠身,朝点卯晚报请,奔徙劳碌,履行职责自是不得清闲。俗话“三年一见,酒肉迎面,接三连四,密而礼疏”,孙悟空造访拜会,陈事阔摆,免不了拉三扯四,东西拼揍,琐碎杂烩,仙官们也只得皮糙肉厚笑脸相迎,真可谓“阔别思想浓,久待人情淡”,人情送往掺杂着无奈与愁郁。
孙悟空东游筋斗长空,西荡腾云驾雾,玩得腻了自是生厌,心中纠结,神情颓靡,他不知不觉来到天河边,目睹汹涌澎湃的流水,耳听震颤轰鸣的骇浪,触景生情,油然想起管辖天河的天蓬元帅,从前也曾受他的戏谑,未料这天蓬元帅的命途多舛,下界之后竟与他牵缘谋略,风雨共济,同历九九八十一难,为大唐取回真经,却不慕奢华的佛名头,抛弃功利,反璞归真,寻那浑家去了。他对着奔腾的天河水长叹:“那夯货,莫不是真有‘糠糟之妻不下堂’么?竟连九天荡魔祖师也牵记着它,为它联姻拧上疙瘩,待老孙瞧瞧这门‘撇挂不上捺’的亲是怎样给凑合上的?
世间没有无源之水,江海不泛无风之浪,人岂不是没有无缘之际遇?因此唐僧五口幸得观音菩萨捏合,奔“三藏”真经,其间彼此扶持,历尽九九八十一难的磨砺,秉教伽持,脱掉凡胎,皆正果本位,入藉灵山佛册,自是身置极乐世界,逍遥无比。
成佛之道,乃是可修而不可及,然而一旦修成佛身,头耀光环,卧坐莲台,紫绶缠绕,霞光照耀,祥云霭雾缭绕之时,体验了佛陀真面目:尊贵与殊荣。可是“山高生厌,水长显淡”,长久日子自是过腻了,何其辉煌亦不过显赫一时,便如水之恬淡,甚如寻常百姓家,逐日更载举事莫过于:柴米盐油浆醋茶,衣帽鞋袜担伞杖,喜怒忧愁羞怯燥,寒暖凉热度年华。
猪八戒领命归真,脱了凡尘灾疚,脱了俗世疟疾,坐拥净坛使者菩萨衔头,日子也只不过是持斋把素,累累赘赘地听经诵念,送朝迎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季节轮回,而生活足迹蹈旧复辙,何其淡泊,单调和寂寞。
猪八戒在灵山,佛门戒律纲纪束缚着它,并不自由自在,他心中仰慕的不是如来,而是孙悟空,心中常常念叨:这弼马温就那么个滋润——佛又成了,家又不弃,花果山和齐天府没人敢觑视和侵占,且又是儿孙满座,人财鼎盛,真是其乐无穷。
猪八戒虽羡慕又嫉妒,虽墨守成规又无可奈何,也只得随遇而安罢了。俗话世事无常,一石击起千层浪。在灵山与西梁女王则天缘的邂逅,师傅执意返唐,师兄孙悟空仓皇出走,撩拔了他的凡心,也顿生去意,断然还俗。恰巧此时,如来被西梁女王则天缘搅和得焦头烂额,事惹风生,烦不堪言,遑遽惘惑之时,不得不对女王则天缘承诺:佛门弟子还俗自如。
猪八戒审时忖势,断然向如来请辞,又恰逢如来烦忧困惑迷惘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女王则天缘点头应允,但并不是对猪八戒的准许,猪八戒恰逢机遇,成功算计了如来,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他便急不可待,卷铺盖拍屁股走人了,这在灵山众菩萨之中反映非常强烈,纷纷指责和奚落,他反落得个悖逆之罪,名声狼藉,口碑遭唾,自行毁谤了。
猪八戒一摔衣袖,驾起云雾,只身离开了灵山,头也不回,嘴中喃喃念叨:“什么个净坛使者菩萨?不就受你如来差遣罢了,这也方方圆圆,那也圆圆方方,扁扁瘪瘪何其多的规矩,朗朗苍穹,为甚受你的束缚?这多自在,心无顾忌,事无障碍,乐之想所想,快活洒脱,可不自在,云随雾往,只要造化不作孽,修与不修有甚差池?甚么成佛,作鸟弄人!”
此刻,猪八戒随渴随望,随思随想,随念随欲了;无抠无束,无比解脱,无限的自由自在;更是身心愉悦,气息清新,脸颊舒坦,自觉飒爽英姿,彪悍刚劲,风神异彩。他落凡随俗,自然要为肚子发愁,此时腹中“咕噜”一阵抽动,感到有点饿了,便随一头扎进庄稼地里,翻薯葛,摘苞粟,拾瓜果,美美地吃起来,自言自语道:“他娘个净坛,都是些宴散余席,残羹冷炙,陈茶剩饭,糗糕锅粑,岂比眼前新鲜,福赐天物,随我所用!”
“哞一一哞一一”一头强壮水牛带着二头小牛跚跚地走过来,牛背上的牧童昂然自得,鼓嘴横箫,童谣宛转悠扬。
猪八戒探出脑袋,愕愕地叹道:“这小哥还比佛陀逍遥呢!这牛也挺结实,要是美美的吃上一顿牛肉该多舒心啊!”
人间千事百态,巧逢奇遇,尽醉投缘之人。这天,猪八戒在云端上俯视几顶大红花轿,细瞧彩旗飘扬,金黄的“钱”字赫然耀目,听到锣鼓声宣,八音悠扬,知是一簇迎亲队伍,他想:唉,原来是钱府迎亲,来得早莫如来得巧,待我且停云步,莫不随它去,混一顿饭酒,吃个痛快!
猪八戒紧随着,挑准时机,弄一阵风沙,倏然有声,乐声停歇,各自掩面揉眼,他把最后一顶轿子后面的轿夫弄到百里之外,变作轿夫的模样,只是稍高大罢了,混进迎亲队里。
一会儿,风顺沙尘过,人们搜掉身上的尘沙,抹亮眼睛,鼓声先鸣,乐声又起,迎亲队继续赶路,猪八戒抬着花轿,尾随喜喜洋洋的迎亲队伍走村过寨,一阵阵轰鸣的炮竹声,迎亲的三顶大红花桥停在偌大豪华的朱门前,猪八戒抬的这顶花轿走下一个胖墩墩的妇人,她脑后发髻束得别样光鲜,金簪显尾露头,金光灿耀闪烁,后盘在脖子上的红绸缎惹目鲜艳,后甩的脚步有节奏地扬起一路风尘,后摆的双手轻拂着手帕,腕上玉镯掩藏隐现,丰腴的屁股一步一扭捏,猪八戒注视着她的背影,轻蔑地想:这般粗俗,还坐花轿,何等人许?
这家乃簪缨世胄,富贵人家,今日乃千金佳阁婚嫁良时,大摆筵席,宴请达官贵宾,以庆婚禧。
吹鼓手、轿夫和脚力安置在侧厅候茶待宴,猪八戒拉上一个伙计,隔窗指着那衣襟鲜丽的胖墩墩的妇人道:“伙记,此乃何人,这般受人尊敬,还坐花轿呢?”
伙计督了一眼猪八戒,一甩衣袖,道:“这门喜事就靠她,大名鼎鼎的甄媒婆呢!没她甄媒婆的张罗斡旋,牵线搭桥,这门亲事就成不了,这喜酒就喝不成。你呀——可要长长见识了。”
猪八戒自言自语道:“媒婆有那么重要吗?”
伙记轻蔑地甩上一句道:“有媒是联婚,无媒是通奸,不读孔孟书,不知礼,你是哪方出的?”
“哦,哦……要个媒人,要个媒人!”猪八戒被一顿奚落,似乎茅塞顿开,有所彻悟。
酒水备齐,菜肴上来了,甚是丰盛,伙记们也陆续入席,一轮觥筹交错,伙记回望席上,荤菜已去一半,但见猪八戒嘴如斗口,急塞快吞,甚是狼狈。
伙记惊讶道:“活是大伙干的,菜饭是均着吃的,你这般吃得,占了大伙的份儿,莫让大伙饿着肚子,活干塌了,要散伙的!”
“呵、呵,呵!”猪八戒不停地点头。
另一个伙计走过来,拍拍猪八戒的肩膀,诡异道:“厨房那边一筐筐肉呢,放开肚子就该上那儿去吃!”
猪八戒贪婪地看着伙计那根指头所指的方向,缓缓地搁下碗筷,伙计们都朝他点头,他将信将疑地隔窗瞧瞧大厅,但见端肉的往来不绝,自言自语道:“干吗不添肉呢!”
“添汤!”
“添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