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一线牵成万年缘 双方迎合兆头彩(1 / 2)
大昭寺内,李世民太宗与唐僧执棋对奕,唐僧侧身而对棋盘,沉默静待,太宗捏夹在指间的棋子在一圈一圈地转悠着,眼前的玉雕棋盘上布诡行谲的弈局,却是熬尽了他的心智,展示方寸韬略,而贯注在棋盘上的目光凝神已久,一眨一眨的眼睫却显示着殚精竭虑,运筹帷幄,智圆行方,尽千虑之智慧,置对方于“跋前踬后,动辄得咎”之中,而自身却避免一失,实是统筹兼顾,这般困心衡虑,盛怀国之祸患灾害,忧民之心略见一斑。
茶沸则生烟,水凉则息雾,热了便凉,凉了便撤,撤了便换,如此轮番替换。
唐僧道:“皇上,第三柱香已过半,悟空尚未回来,上斋饭吧。”
太宗抬头四顾,目光落在文成公主和黄卷幼妇时稍停片刻,略有沉吟,而后朝文成公主招招手,文成公主和黄卷幼妇缓缓地来到太宗身侧,太宗亲和道:“时已过午,皇嫂膳斋吧!”
黄卷幼妇和文成公主同出一辙地摇摇头,她俩依旧紧扣着肩,俯脸无言。
“文成公主,陪陪朕吧!”太宗执着一枚棋子,平和道,“赐坐!”
圆通法师赶忙搬来一个圆礅,并垫上蒲团,待圆通法师再搬来一个圆礅时,黄卷幼妇已回到刚才坐的位置上,孤零零的安然坐着,圆道法师赶忙过去,举袖作揖,慈祥地轻声问候道:“尊妃膳斋吧!”
黄卷幼妇一边远眺一眼文成公呈,一边微挑一下下巴,圆通法师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此时,太宗和唐僧又把棋整局,满盘星罗棋布,重新对奕起来。
棋盘边的小香炉,挺直那支香在袅袅地飘着青烟,鲜红的香头一闪一闪,烟灰一点一点地撒落,香杆在渐渐地缩短,时光随之流逝。唐僧情不由衷举目远眺门外,眼里是半框天空半框天井,时不时道:“悟空此去给啥耽搁了?怎不见回还?”
太宗平静道:“御弟呀,事无先知,去途难以计较,万事臻成,一分把握就足矣,孙长老此去塞外西蛮之域,吐蕃乃豺狼之辈,狡黠刻薄,愚昧横蛮,非一般智慧所能至,况且以国事长议,更无二言三话所能臣服,朕待之,心则怡。”
唐僧道:“圣心神明,天亦佑之!”
皇后领一班妃子贵人公主皇孙,陆续斋膳,她们依旧乐而无忧,过场般的祈祷不知带去怎样的憧憬,也许根本就不在意眼前的人生祈祷,视作游戏罢了,只有文成公主静坐在棋盘旁,纤纤的玉指时不时地摸摸撤下的奕珠,一只一只地面朝上摆叠好,目光轮番在唐僧、棋盘和太宗之间溜达,太宗每下一枚奕珠,总会瞟一眼香炉里的那处香,鲜红的香头,吐腾着袅袅的烟雾,檀香气息缭绕萦回。
第三处香悄然燃尽,香灰垂落,只剩下三点腥红的香头,烟雾淡薄暂散,小沙弥补上一柱香,告之道:“师傅,日趋归暮,临酉时分!”
唐僧示意小沙弥为太宗置膳,“唧”地太宗在棋盘上压下一颗棋子,并无移虑之意。
“师傅,俺回来啦!”声虽微,可扪人心弦。
唐僧抬头寻声,道:“是悟空的声音,悟空回来了!”
眨眼间,孙悟空悄然而至,现身便向太宗行礼,道:“老孙延缓迟回了。”
太宗起座,舒袖伸迎,道:“孙长老,此去是否顺畅,说与朕知!”
孙悟空道:“老孙已尽力斡旋了,但事只谈妥一成,成否取决于皇上。”
太宗高兴道:“孙长老辛苦了,有眉目即可,掏出了敲门砖,就找到门道了,好!好!!”
孙悟空倒掉太宗杯里的茶水,掏出涨鼓鼓的皮囊,注满一杯酒,他一口呷完,又注满一杯酒,捧给太宗,道:“蛮番魁首已待俺老孙为嘉宾,可不知是否待皇上为贵宾,饮罢这杯酒,听俺老孙慢慢说来。”
太宗微笑着端起杯,慢慢贴近唇边,深深地吸吮着漫溢的曲香,微微点头,赞赏道:“香,香!”
孙悟空看到太宗把酒饮罢,知是有诚意,并无顾忌之心,道:“那番蛮既妒忌中华的富遮,又仰慕中华的美好,更渴求中华的眷顾,欲寻求中华庇护,惜往岁中华之人不与其交往,他们遂施手段扰乱边境,创造事端,长年扰攘,使我中华不得安宁,都是些下三烂的手段:烧杀掳掠,损毁挑逗,杜威擅势,可真是贻害无穷。”
“竟是这般手段,利欲熏心,钝愚至极。”太宗道:“番蛮虽有示好之心,甚幸甚幸!那么番蛮有何要求?”
孙悟空道:“番蛮欲成中华一脉,皇上意下如何?”
“联婚?那苦寒之地,要苦了儿女呀!”太宗沉吟道,“也只有联婚,哺其恩慧,始成中华一脉,古来血浓于水,围系亲情,黄雀衔环不是不有可能,始成裙带襟袂,自汇涉和之渊源,确有益处。”
孙悟空道:“那邦首三十开外,长相不失威仪,也确是人中骐骥,彪壮洒脱,魁梧强悍,粗犷爽朗。但也心智弥远,并不象嗜杀成性之辈,渗杂几分才情,不失文韬武略,经纬之矢,世间纯厚不作首,几曾温顺作君王?调教之后,夷匪脱变为友邻,无尝不悦?皇上惦量惦量!”
“不以貌相忖品德,教化从良方是长久之计。”太宗目光流落在棋盘边的文成公主身上,若有所思,道:“倘若和亲,亦究其终要长辔远驭,非一般心智所能臻啊,遣谁往之最为合适?”
“皇上,让紫娟文成前往吧!”文成公主跪求。
太宗方才回过神来,方才认准身边的并非外人,而是刚刚册封的文成公主!
太宗扶起文成公主,此刻的心情也五味渗杂:为甚要循其祈求呢?偏要指望纤弱的文成公主为大唐边塞的民生以身许国,朕可真颜面扫地,纵是这般添让,亦莫要屈就于人,多设门槛,让其每逾一道槛,就锐其一轮矜气,获之不易方懂珍爱!
文成公主道:“皇上恩准!”
太宗意味深长道:“汉时一昭君,出塞联婚,促成盟裙对襟,以戚亲围系数十年的和睦相处,数千里边疆烽火休息,熏染风情,商贾互往,缟纻之交,彼此相惠济,一代奇女巾帼,千古佳话,为后人所褒扬。只是西域吐蕃,不泛苦寒之处,可要苦了文成呀!”
文成公主道:“皇上心系边陲,民安则国泰,国泰则心宽,民生是偌大的心结,所到寺宇都留下一祈祷的心愿,文成到西域吐蕃也建一座与大昭相仿的寺宇,为大唐祈祷。”
唐僧道:“甚好!盎盎中华处处屈服于人,让大唐的风仪渗透到西域吐蕃的风情之中,知有我中华,敬我大唐,展我国威,辈辈传承,世代裨益,不易毁损,真乃千古上策!”
孙悟空道:“皇上,太好了,有这一个去处,番蛮魁首朝圣祈祷之时,自会念叨中华之恩惠,威慑更不必说,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凭恁怎的,他就不依依儿,准灵!要么现在就让他们弄去,打铁趁热,采花趁鲜!”
“好,好!”太宗连连夸奖,道:“孙长老,此计甚妙!合朕意,宣画工,雕师,原样雕琢,标金饰玉,从速做成,立送番蛮。另外,嫁聚合婚要尊重中华之礼俗,孙长老亟待多面斡旋,阿时趋俗,遵节循礼,方遂其之愿。”
“皇上英明!”孙悟空不住点赞同,深深佩服太宗想得周全
翌日,画工、雕师、工匠揣诣领命,份纷聚集到大昭寺,画工们在大昭寺不同方位绘上画,缀颜点色,工匠精标尺寸,雕师择木取材,仿真细塑,凹凸有形,匀面相应,如锥画沙,巧自一辙,睹模思物,如临真景,幻觉尤真。
一晃半旬,一切就绪,孙悟空携上“礼单”,径赴西域吐蕃。
且说帷苞前,松赞干布遥望远东,只见蔚蓝明朗的天空,皎阳耀目,透彻如纱的白云,一朵接一朵迎面飘过,辽阔的原野,清新如洗,一目千里。他翘首凝视着这太阳升起的地方,思绪翩翩,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念叨着对孙悟空寄予的厚望和企盼。
有位喽罗道:“大王,你不要给这猢狲哄了,他吹嘘给你弄份大唐馅饼,并送个美人,你甭信,这太不沾边了。”
松赞干布揉揉脖子,纵纵肩,道:“我倒觉得孙大圣不会撒谎,这灵猴的话我信,预感到一切都会变成现实,你等不得妄言。”
“大王,你看东北边,那不是来了吗?”另一位喽罗眼尖,大声禀告,奉承道:“大王神断!”
“你们都回避吧!”松赞干布“哈哈”大笑,道:“看是等来了好消息,好消息呀!”
倾刻,孙悟空歇下云步,来到松赞干布面前,诙谐道:“从前,上苍要撮合一对婚姻,但要双方等上三世,方可成伉俪,围系双方只不过是认缘罢了,等!熬过三世,眼更是熬红了,终成眷属。我看大王你眼未熬红呢。”
“大圣,我在等呢!”松赞干布笑着摊开双手,道:“今生缘,莫要绕等三生嘛!呵——那后面又如何了?”
孙悟空失笑道:“两厢厮守,白头偕老!锅里共食,窝里共寝,你好生斟酌,慢慢揣摩吧!”
“哈哈”松赞干松可真笑红了睑颊。
帐篷里,主宾落座,青稞酒自是给端上了,孙悟空开怀便饮,不提鸾凤之事。
松赞干布目光对着孙悟空的包裹转溜溜的,又不敢擅自开启。
“大王,你听过金屋藏娇的事吗?”酒过半旬,孙悟空盯着松赞干布问道:“大王,你闻所未闻呢。”
松赞干布惘然摇头。
孙悟空道:“这不是天上的事,八百年前的中华,细算是汉代,一位叫刘彻的皇子约十一、二岁时,邂逅姑姑女儿阿娇,阿娇当年五、六岁罢了,聪慧靓丽,招人喜爱,便捷许诺:若得阿娇,金屋藏之!”
松赞干布一脸仰慕,道:“后来呢?”
“刘彻这小崽可真是男子汉!”孙悟空重重搁下酒樽,道:“建了一座金殿,方才娶阿娇回来,国人为之感动,金屋藏娇源于一时之承诺,却成干古佳话。”
松赞干布木讷沉思。
孙悟空打开包裹,取出大昭寺的雕塑模形,道:“大王,你瞧瞧美不美?”
“美美!”松赞干布连连夸奖,赞口不绝。
孙悟空一边呷酒,一边问道:“要是在你老家逻些有一处这样的建筑物,该多好!”
松赞干布沮丧摇头地叹道:“做不到,甭敢想了。”
孙悟空一搁酒樽,酒飞溢溅,怒道:“掳掠中华,万里不嫌远,翻山涉水更不嫌难,摊出这美事,你犯难了?犯弱了!?”
松赞干布象被浇了一头酒似的,发愣了好一阵子,猛地抬头,道:“我造,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