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危城（2 / 2）

男孩透过充血的眼睛注视着，辨认着这块杀死他的玻璃。

他能肯定，该死的，这简直就是块刚从双鲸餐厅窗户上卸下来的玻璃，上面很光滑，没有一点裂痕。

“所以，上帝终于决定弄死我了？”

他心里想着，双臂脱力下垂，垂在身体两侧。

“像条死鱼，被剁碎在这块透明的砧板上？”

鲜红的动脉血，随着他被击飞的轨迹，洒满了街边。

“恶趣味的老东西。”

暴雨如注，阴沉的天空疯狂降下雨幕，风暴在发怒。

海上的龙卷风愈来愈靠近小镇，风变得更加猛烈了，灯塔周围的松树被狂风摇曳着，剧烈晃动着。不时有细细的针叶被卷到天上，杂乱地飞舞。

她们在哭，虽然她们的眼泪刚流淌到脸上，就很快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但她们诉出的悲伤，压过了风暴的残酷。

棕发女孩噙着泪，凝视着面前她挚友的双眼，蓝发女孩那双眼睛里，满是悲痛与决绝。

看到她绝望的眼神，棕发女孩摇了摇头，暗下决心。接着，她用手背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和眼泪，转过身去、提步向前，走到崖边，去面对席卷向小镇的风暴。

突然，她抬手毅然撕掉了照片。

“不”

克洛伊微张着嘴，她下意识想要伸手阻止麦克斯，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麦克斯的手缓缓松开，被撕成两半的照片随风飘散着，很快便被狂风吞噬，消失在空中。

“麦克斯”

克洛伊呆呆地站在那，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们都知道。

小镇将无法挽回。

麦克斯瘦弱的背影在发抖，克洛伊缓缓走上前，站在她身旁。

“麦克斯，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克洛伊轻轻挽过她的手，麦克斯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转过身面向海面，一同面对着那张牙舞爪扑向小镇的漆黑与毁灭。

“永远。”

灯塔下，麦克斯和克洛伊，在无穷无尽的暴雨中，手挽着手，亲眼目睹着龙卷风无情地碾过小镇。

她们的故乡在眼前化为人间炼狱，麦克斯再也忍不住眼泪，发泄着，嚎啕大哭，浑身颤栗个不停。

克洛伊同样在颤抖，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把麦克斯搂过肩膀，两人紧紧相拥。

万劫不复的可怜男孩，正逐渐失去最后的知觉。

“呸，就这样吧”

啐出一口鲜血，他感触到了那片漆黑，他撑着眼皮，强行抽动着肺部。

一道闪电划过，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雷声钻入他的耳朵，刺激起他早该失去的感官。

他想起小姨那总是璀璨夺目的身影，想起孤单无助地躲在医院里的凯特，想起亚历克斯叔叔，想起迈克尔老师，甚至想到了在他记忆中早已远去的父母。

他想看清楚周围惊慌失措着的人们和事物，想再看一眼阿卡迪亚湾。可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眼中暗淡着，逐渐模糊、逝去。

一粒泪溢出，滑落脸颊，他合上双眼。

不羁的雨燕在天空中翱翔，被雨淋湿的翅膀不时扇动着，保持着姿态。

远处山雾中的晨曦呈现浅红的光芒，勾画、涂抹着山脊的轮廓和颜色。路边，一辆倾倒的轿车前面，躺着具被红布盖着的尸体，几块格栅木板被撞倒，散落在地上。

克洛伊把车停在了路中间。

见到麦克斯郁郁不振，克洛伊心头一酸。她侧过头，把手搭上麦克斯的肩膀。麦克斯回身，飘忽的眼神看向她。克洛伊轻抚着她半湿的后背，对她微笑着。麦克斯也嘴角浅翘，回了她一个微笑。两人贴近着彼此，相视着，宽慰着。

克洛伊再次启动皮卡，麦克斯坐直了身子，她不再驻目周围的废墟，蓝色的眸子望向路的前方，望向远处蕴含着未来的山脊。

渡鸦在头顶叫个不停，吵闹着他的神经。

男孩缓缓睁开眼睛，一片模糊中，他瞧见辆锈迹斑斑的皮卡沿主街驶来停在面前不远处。画面逐渐清晰，他看清车里坐着的两个女孩，一身朋克的蓝发女伸手扶着棕发女的肩膀，两人对视，眼角带笑，车停了一会就开走了。

像个相机，他没法活动身体，也没法呼吸，视线机械地跟随着远去的皮卡。

他收回目光，一头棕白相间的狼不紧不慢地踱步来到他面前。它的个头不算大，如果从远处看它，定会把它认成一只西北狐，或者流浪狗。

这头狼来到他面前，后腿稍屈，顺势蹲坐在了水泥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死气沉沉的双眼和狼对视着。即便在这光线充足的清晨，狼的眼里仍闪着诡异的绿光，绿到让人发怵。

“沙沙沙”

一只棕背白喙的雨燕扑扇着翅膀，在男孩头顶减下速度，平稳落在他身后的铁丝网上。

头倏然犯晕，逐渐感受到了紧贴在皮肤上阳光的热度。

紧接着，腹部撕裂伤的剧痛刺入骨髓，他面色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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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肺部灌进一股冷气，他扬起头，眼睛猛地瞪大着。

“叮铃铃铃铃铃--”

下课铃声在耳边响起，午后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正靠在一棵树下，大口呼吸着青草味道的空气，惊魂未定。

他吓坏了，冷汗沾湿了全身。神色慌张地抬起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个熟悉的面孔——他的体育老师，曼德尔先生正俯下身看着他，饶有兴趣地笑着。

“看起来，某人终于从梦乡回到现实世界了，鲁多弗·凯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