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流光容易把人抛(2 / 2)
“阿嫂,我往后叫你阿姊好不好?”思灵自嘲一般的垂下眼眸,余光瞥见李治的身躯不由得一震。
“什么?”阿昭和舒窈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往后,你是我阿姊,和窈窈阿姊一样。”
她的声音留在风中,唇边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样的人,不配做我阿兄。”
她原本以为,思灵会慢慢忘记她与长孙诠的一切,忘记长孙诠待她的好,忘记中秋的那一捧清泉映月,忘记太液池畔的惊鸿一瞥,忘记她与长孙诠或悲或喜的过去。
她笃定余生还长,思灵会遇见比长孙诠好上千倍万倍的郎君。
她明白,李治也一定是这般想。
逝去的终会逝去,重逢的人一定会重逢。
但她万万没想到,从前那个娇俏惹人怜爱的少女,岁月只为她停留了四年。
公元663年,年仅三十岁的思灵,在公主府撒手人寰。
自此,思灵也成了李治心中,无人敢触碰的逆鳞。
就连阿昭,亦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逾越半分。
“每一次,都什么?”
李治故作轻描淡写的问话,将阿昭拉回了现实。
眼前一抹月白悄然散去,化作夏夜徐徐晚风,太液池畔雾气氤氲。
思及旧事,阿昭的脸色蓦然暗沉了几分,她并未急着解释,悄悄吸了一口凉气,笑着凑到李治身前。
做人真难。
她既不想提起,今日与舒窈在仙乐坊小聚,是因着是思灵的诞辰,也不知如何与李治说明缘由,毕竟舒窈一直以来,都是李治心目中最乖巧懂事的妹妹。
“没什么,你听错了。”阿昭捧了一壶蒙顶石花倒在李治的茶盏间,一时茶香四溢。
李治半眯着眼睛瞧她,似是一眼就能将她的心事看穿。
“我现在不想喝茶。”李治说着,自顾拾起茶盏在自己面前吹了吹,复又搁下,淡淡掀起眼帘。
“你与舒窈去的哪家酒肆,她郎君跟去了吗,两个娘子在外饮酒,若没人陪着,实在不像话。”
“只是小酌而已,我记得你说的话。”阿昭默默了良久,实在不知如何作答,试图寻个由头搪塞过去。
她解开自己的外袍搭在衣架上,青丝如瀑般垂下,映着她雪白纤细的腰肢,腰背之上还浮现着两三道若有若无的血痕。
是从前留下的旧疤,李治每瞧一次,心中便悔恨难当。
哪怕她无数次的告诉李治,事已经年,她的人生早已从头来过。
但于她而言,那十二年来每一个难捱的夜晚,怎么会不难过,又怎么能不记得。
一个十四岁未及笄的孩子,自并州文水孤身一人来到砌着高墙的宫城。
一时贪看美景,欲尽珍馐,都会被视作无礼,被迫忍痛挨饿。
那十二年里,总有一个又一个的人,挥起长鞭张牙舞爪,亲手打碎了她一个又一个的梦。
她常常想,若是没有遇见李治,她大概会和徐惠一样,死在太宗离世的那年冬日。
不过还好,如今,她深爱的人亦将她视如瑰宝,在她身侧。
李治自身后拥住了她,如旧时一般。
这是他捧在心头的至宝,竟容许了别人,含恨欺负了十余年。
一位数千年后依旧名垂青史的英明帝王,在此刻,第无数次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我要罚你,”
罚你贪尝美酒,亦不将缘由与我说明。
当然,还有,
李治如痴如醉的倚在她的脖颈间,阿昭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什么?”
话音刚落,李治从自己的怀袖中掏出一卷绘本来。
是市面上卖的最好的,《玉阙春宵图》。
阿昭不明所以的将书拿来翻看了几页,脸上阵阵绯红,这是自己闲暇时出宫买的,只是想拿回来解闷看。
谁料想,这次却被李治翻了个底朝天。
完了,阿昭在心里想,要不你还是把我埋了吧。
真没脸见人了。
阿昭心如死灰的僵在原地,李治见她这样,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他将欲哭无泪的阿昭翻过身,一手去解她的发髻和袍衫,另一只手干脆将绘本怼在她脸上,阴阴笑道,“来吧,今晚便罚你,好好读一读这本书。”
“你……”阿昭的嘴被李治的唇堵住,只发出了几句呢喃。
李治笑着将床幔放下,直到第二日晌午时分,李治才不紧不慢的披上外袍推开了蓬莱殿的大门。
“陛下,”瑶华福身行礼,“皇后殿下之前说,今日要陪着太子殿下和贺兰令史去选聘礼,太子殿下那边都催了好几次了……”
“叫他们明天再来吧,今日,我就不信她能出的了这个门。”
李治说罢,唇边勾勒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得意洋洋的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