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记——(10)爆发(2 / 2)
英姐茫然看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会在她的手里攥着。她愣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之前她是要出门买菜的,手机还没来得及往包里面放,老周就破门而入了。
英姐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仿佛手机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让她挪不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略微思索了一下,慢慢滑开手机屏幕,用僵硬的手指拨出了一个电话。
——英姐报了警。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报警。过去的二十多年,老周极端的时候,也砸过、摔过、吼过,疯狂过,有两次还是玲玲在家的时候,母女俩吓得紧紧抱成一团,吓得几乎连呼吸没有了,简直像一对待宰的羔羊。就那样,英姐也没想到过报警。最凶险的一次,老周不但砸了锅,连玲玲的电子琴都砸了。
那一次,英姐仓皇抱着玲玲夺门逃跑了。大冬天的,她和玲玲俩人都没穿外套,她趿着双拖鞋跑出门,四顾茫茫,也没有地方可去,最后在门口的小超市躲了多半天——现在想起来都像一场噩梦——真的,那时她为什么没想到报警求助呢?今天,老周旧病复发,再次上演了这全套的武戏,重新跌入惊恐绝望深渊的英姐,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
相比年轻的时候,如今的英姐更加精力交瘁。她像一个完全没有战斗力却被强行绑到战场上的士兵,面对凶猛残暴的敌人,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在惊慌失措和绝望的惶恐中,英姐几乎是本能地拨打了报警电话,似乎都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她好像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一次,她必须求助外援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度过这场灾难。英姐按键的时候,手还有点发抖,11三个简单的数字,她仿佛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摁了下去。
电话一下就接通了,听到电话里传来询问的声音,英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问了两遍,她才急促地说出两个字:家暴!家暴!说完这两个字,她的心神似乎稍稍安定了一点,然后迅速报出了地址,语无伦次地请求对方:赶快过来,赶快过来呀!哭腔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英姐咬紧牙关坚持着,每一分钟都是难捱的煎熬。警察会来吗,他们会管这种事吗?如果不来怎么办,她连门都出不去,那些飞舞乱撞的盆子、杯子、刷子会劈面飞向她的身体,那些玻璃碎片,那些尖锐的木屑,会纷纷蹦到她的脸上、头上、眼睛里。英姐感觉自己跌入一个深深的、疯狂的、恐怖的世界里了,她在里面只有发抖后退的份,却没有力量、也没有办法突围上岸。
老周可能是真的昏了头,真的失去理智了,也可能,只是想震慑震慑英姐。他没理会英姐到哪里去了,他也没去找她,他也没有用椅子去砸她小屋的门——只有那扇门是紧紧关着的。他只是疯了似的找东西摔,找东西扔,他把桌面上能摔的小物件:笔筒,花瓶、茶叶筒都摔了,现在桌面上已经没的可摔,他四下看着,找寻着,呼呼喘着气,像一只困在围栏里的怪兽。
他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来回转着圈圈。一刻以后又冲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外面再次传来了叮铃桄榔的摔打声,老周把水盆,肥皂、洗发露,统统又扫了个遍,家里早已狼藉不堪,碎玻璃、破瓷片、茶叶沫子、撕烂的书,扔的到处都是,洗发水沐浴露都砸烂了,粘糊糊的液体漏了一地。家里完全变成了灾难现场,惊天动地的摔打声,配合老周失去理智的吼叫和扭曲的面孔,甚至比战场还要恐怖。
英姐不敢出去,不知道这一切何时才能结束,那接连不断的摔打声不断地刺激着她,英姐感觉心脏都要暴掉了。英姐不知道还能向谁求救,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来帮她一把,来搭救她离开这个恐怖的、叫做家的地方?
英姐已经忘记她刚才报过警了,她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那么慢,简直有一百年那么长了,而她还在这个充满了暴力的地方煎熬受罪,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她才能出去啊,什么时候老周才能不砸不打,出门离开这里?英姐无比绝望,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她已经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是噩梦又回来了吗?她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英姐感觉她的神智似乎有点迷糊了,那不断的暴击和摔打声把她的神经刺激得有点混乱了。
忽然,英姐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她愣了一下,以为是错觉。屏住呼吸再听一听,真的是敲门声。英姐瞬间惊醒过来,忽然有了力气和胆量,一转身冲了出去,一下子就把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老一少两位男性警察。他们看到英姐,仿佛吃了一惊。俩人对视了一眼,年轻一点的警察问她:你好,我们是军民里派出所的警察。刚刚我们接到了怡然小区11-2-21沈家英女士的报警电话。请问,是你报的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