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下)飘摇纷纷漫天雪(1 / 2)
二人来到枫桥渡的时候天色已经尽黑,枫桥渡的伙计三两见二人进来,便迎上前去说道:
“客官,您可回来了,小人这就带您去客房。”
林风点头微笑,说道:
“多多麻烦三两大哥了。”
凤巧儿听到这里,突然跳到近前,惊奇地问道:
“你的名字叫三两?那你兄弟叫什么?二两,四两?”
三两笑道:
“小人兄弟叫四钱。”
凤巧儿更为惊奇:
“为什么叫四钱啊?你又为什么叫三两呢?好怪的名字呢。”
林风回头斥道:
“巧儿,不要无礼。”
凤巧儿将下巴扬起,横了他一眼,转头又看向三两,三两闻言笑道:
“只因小人出生的时候,有债主去我家催债,我爹欠的是三两四钱银子,我爹心头烦躁,不停地来回叨念这三两四钱,后来小人兄弟就叫三两四钱了。”
凤巧儿登时咯咯大笑起来,林风也微微一笑,心知是三两为逗凤巧儿开心,胡乱绉来的,随口问道:
“今日在里面算账的可是你们掌柜的?”
三两连连点头,说道:
“正是小店的掌柜。”
林风瞧他神色自然,毫无破绽,便又随口问道:
“你们掌柜的贵姓啊。”
三两手里掌着灯,缓缓带二人前行,听见林风的话回头说道:
“我们掌柜的姓白。”
这时凤巧儿在一旁插嘴说道:
“可是那个脸上冷冰冰的家伙,我前天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林风斥道:
“巧儿,不得无礼。”
他嘴上虽然斥责凤巧儿眼睛却盯着三两的脸,只见三两笑了笑,说道:
“掌柜的只是很少说话,待人是很和善的。哦,这就到了,这两间是您的客房,小人先去为二位准备热水,先告退了。”说着将身子一躬退了下去。
凤巧儿见三两走远后,伸手推开林风的房门,径直走进去,一下跳上桌子,坐在上面,两只嫩绿色的绣花鞋在下面晃来晃去,尤为惹眼。她冲着林风笑道:
“你想问人家底细,却借我来做挡箭牌,还真是老谋深算。”
林风被她瞧破心机,遂作势威胁道:
“怕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把凤佩还我还来得及。”
凤巧儿双手捂住胸前,笑道:
“这是我的,岂能轻易还你?”
林风闻言一愣,讶然说道:
“怎么就成你的了?”
凤巧儿跳下桌子,走到他身前站定,葱白纤指点戳着林风胸口,笑道:
“这算你刚才利用我的代价。”
说完她一蹦一跳地跑出房间,独留林风百口莫辩,只得愤愤地看着她轻快地跑开。
月至中天,外面江水滔滔入耳,林风披衣起身,伸手推开窗户,只见江面上水光闪闪,涛声不绝,金黄的月色落在水中碎成数块,又有江风徐徐入室,好不惬意。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剑尖,瞧着呆呆出神,是那日自莫信宝剑上掰下来的,心中想着那日莫信临进潭州城时说的那句话,暗道:“也不知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去金樽月找过我。”想着想着云间水上都是莫信的影子,耳中响的也全是莫信清冽如泉的话语声。
忽然旁边有人喊道:
“林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林风听见声音记起玉佩之事,怕这魔星又强要了去,赶忙将剑尖藏在身后,抬头瞧时,果然是凤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打开窗户向这边瞧看,林风被她看得不甚自在,强笑道:
“巧儿啊,没什么,你怎么晚了还没睡啊。”
凤巧儿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双妙目望着江面,说道:
“睡不着便起来瞧瞧月亮,不想林哥哥竟然也没睡,刚才想什么呢,我喊你几声都没听见。”
林风闻言想起方才想莫信想得出神,竟被她尽数瞧在眼里,登时尴尬不已,脸色微红,连忙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
凤巧儿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林哥哥也睡不着,那我过去跟你喝酒!”
说完也不待林风拒绝,一阵风似地出了隔壁客房,不一会儿林风就看见凤巧儿手里拿着一只酒壶推门进来。
林风见状不由得叹道:
“你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就往男子屋子里闯,还堂而皇之地喝酒,也不怕人家笑话。”
凤巧儿径直坐到凳子上,将壶中酒倒到杯子中,将杯子一举,冲林风微笑道:
“不来喝吗?”
林风走过去,将酒壶和酒杯夺过来,斥道:
“不许喝酒。”
凤巧儿两只漆黑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林风,闷闷地说道:
“你现在越来越像我师叔了,这也管那也管,可我怎么一点都不怕你呢?”
林风作色道:
“非要我打你吗?”
凤巧儿旋身而起,伸手要夺林风手中的酒,林风斜刺一脚躲开,凤巧儿左右互换,绿衣晃动之间便又到了林风跟前,伸手欲点林风双臂要穴,林风脚下步法使出,五行轮转,玄幻无方。凤巧儿瞧见他施展步法,“咦”地一声轻叫出口,随即将身法展开紧追林风,两人就在这斗室之内追来逐去,林风步法精奇,变幻迭出,常常惊急之间从容躲避,凤巧儿却身轻如燕,恍若御风而飞,紧随他的身影不离半寸。只见小小的客房之内,一篮一绿两道身影闪动不已。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候,凤巧儿一个箭步抢在林风步法之前,夹手夺来,林风不防被她赶在前面,怕撞在她身上,急忙停住脚步,一时收势不稳,向一边跌去,急忙使个黄龙翻身才躲过了坠地之厄,却没想手上一空,酒壶已被凤巧儿夺走了。
凤巧儿晃着酒壶笑道:
“林哥哥的步法也很了不起啊,可惜终究不敌我们凤翔谷的凤神舞。”
说完伸手取来一只杯子,将酒倒入,缓缓喝进嘴里,咂咂口赞道:
“清洌爽口,入腹柔软,当真是好酒。”
林风见她得逞,冷哼一声:
“当心变成酒鬼。”
凤巧儿也不着恼,摇了摇酒壶,轻声吟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林风微微摇头,刚想走上前去夺她的酒杯,谁知身子一动之际,却听“叮”地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青砖上。林风才要弯腰拾起,忽然眼前绿影一闪已被凤巧儿拾在手中。
凤巧儿抢在手里的正是林风那枚剑尖,她拿在手里翻来看去,抬头瞧见林风一脸的紧张和尴尬,笑道:
“林哥哥,难不成这就是你方才瞧得出神的东西?”
林风怕她起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
“不过是枚剑尖,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凤巧儿见他面色窘迫,眼神闪烁不定,心中疑窦顿起,便扬手往窗外一抛,笑道:
“既然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那我替林哥哥丢了吧。”
林风见她扬手,顿时大惊,连忙摇手道:
“别丢,别丢!”
凤巧儿伸出白嫩嫩的手掌,凉凉地说道:
“晚了,我已经扔出去了。”
林风闻言脸色大变,转身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凤巧儿自另一只手中拿出那枚剑尖,仔细端详着,喃喃说道:
“不过是枚凡铁的断剑,这剑尖有那么重要吗?”
她方才扬手之际早将剑尖换在另一只手中,而林风自被她捡去剑尖后一脸尴尬,并未留心凤巧儿这些小机巧。她反复察看手中剑尖,除了断口有些平整外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来到窗前,冲下面的林风喊道:
“林哥哥,回来吧,我还你便是了。”
话音刚落,林风便从外面跳了进来,喜道:
“你没丢掉?”
凤巧儿将剑尖捏在手中晃了晃,笑道:
“既是林哥哥的心爱之物,我怎么会丢呢?”说着就要把剑尖往自己腰间的小荷包里放。
林风见她竟又要强收去,急忙伸手去抢,凤巧儿闪身而退,笑吟吟地说道:
“若要我还你也可以,你要说说为什么这般看重它?”
林风涨红着脸不说话,伸手又要上前去抢,凤巧儿左旋一步,右转三分,绿色衣裙悠悠退后一丈,站住身形,嘻嘻笑道:
“林哥哥,你可是追不上我哦。”说完站在那边咯咯笑得周身绿衣乱颤。
林风无奈,只得红着脸坐下,举杯将酒一口饮尽,说道:
“这是一个朋友的,她的剑被我掰断了,我答应她要帮她另寻一柄宝剑的。”
凤巧儿捏着剑尖,不解地问道:
“你再为他寻剑就是了,何必再这么珍藏这个剑尖?”
林风脸上一阵尴尬,强自说道:
“她留了断剑做凭证,我自然也要留下剑尖。”
凤巧儿瞧他脸上通红,神色尴尬,不由得问道:
“是个女子?”
林风不自在地将脸转向一边,点点头说道:
“是个女子。”
凤巧儿闻言默然片刻,又颇有些别扭地问道:
“她生得如何模样?”
林风脑中不由得浮现当日洗墨潭中,莫信新浴出水的样子,轻声吟道:
“手如柔荑,肤如脂凝,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凤巧儿不待他吟完,扬手将剑尖钉在在林风面前的桌子上,没入桌中大半,林风尚惊讶不已,却听凤巧儿嗔道:
“还你!”说完便转身而去,将门狠狠地甩上。
林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作色离去,看着钉在木桌里的剑尖发呆不已。
次日,林风下得楼来,趁伙计三两不备,闪身进了昨日见那青年的柜台,见那白衣青年仍然在那有条不紊地拨弄算盘,便上前去,拱手赞道:
“白兄好功夫啊。”他指的是昨天那白衣青年接金叶子的手法。
谁知白衣青年看也不看他,朗声喊道:
“三两!”
不一会儿伙计三两从外面跑进来,向白衣青年一躬身,问道:
“掌柜的,您有吩咐?”
白衣青年一指林风,便如昨天一般,三两会意,上前对林风笑道:
“客官,您可有尝过小店的紫龙脱袍、龙凤珍珠烩?那可是我们小店的招牌菜,您何不到外面先坐,小人吩咐厨下帮您做来。”
林风见三两如此说话,自然不好再纠缠,拱手说道:
“那小弟先告辞了,日后再来拜会白兄。”
白衣青年仍是不理会他,兀自拨弄着算盘,林风讪讪一笑,随三两出了里间来到大厅之内。林风扯回要走的三两,问道:
“你家掌柜的可是一直这般冷漠?”
三两笑道:
“我们掌柜的只是不喜欢说话,客官您啊,还是不要再去里间了,小人要挨罚的。”
林风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说道:
“如你这般伶俐的伙计,他要罚你才怪,去吧,我且尝尝你们这里的招牌菜。”
三两一躬身,回道:
“好嘞,您稍等,小的即刻去办。”他说完话便一路小跑去了。
林风再回眼时,只见眼前绿一闪,凤巧儿已然坐在桌子上了,嘟着嘴嚷道:
“你下来也不喊我?”
林风仔细瞧她神情,说道:
“你不是还在生气吗?”
凤巧儿皱着细眉嗔道:
“哪个会气一晚上?”
林风见她不再生气,心情便好了许多,说道:
“你下来也好,我们尝尝这里的招牌菜。”
凤巧儿闻言便叫道:
“你点了紫龙脱袍?”
林风点点头,凤巧儿摇着头说道:
“那菜太腥了,不好吃,龙凤珍珠烩还可以,什锦豆腐啊、煎连壳蟹啊、焦盐兔片啊……都不错,我先前在谷中的时候,可没吃过这么多花样……”她咕噜咕噜又说了好长一串。
林风倒也习惯了,看着她会心一笑,心中暗想:“这丫头像极了铃儿妹子,有她相伴路上却也少了许多寂寞。”
凤巧儿又要喊一壶酒来,林风连忙伸手止住,作色道:
“喝那么多酒很好么?姑娘家的像什么话!”
凤巧儿闪过一边,笑道:
“赵大爷那样的人物,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迂腐的干儿子。”
林风也不理会她的讥笑,斥道:
“不许喝酒。”
凤巧儿将脸转向一边,微微吐舌,说道:
“不喝就不喝。”
忽然又转回头来,问道:
“林哥哥,你义父既然已将离开荆州了,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她一脸兴味地看着林风,林风则望着窗外茫茫的大江怅然不语,心知义父赵一横此刻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自己早晚肯定能见到的,也不必急于一时,心念一转,想起一件事来,面色渐渐凝重,缓缓说道:
“咱们去宏武镖局。”
凤巧儿常听见别人说走镖如何如何,却没亲眼见过,此时见林风提起,登时来了兴致,急忙问道:
“在哪里?”
林风看了看她心急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
“我也不知道。”
凤巧儿大为扫兴,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道:
“不知道,还怎么去啊?”
林风笑道:
“你鼻子下面的是什么?”
凤巧儿赌气地回道:
“当然是……呀,你想找人问路,谁啊?”
林风见她模样可人,忍不住要去捏她娇俏的鼻子,但终因太过唐突冒失没有伸出手去,说道:
“江湖事自然问江湖人。”
他话音方落,伙计三两又端来一盘菜,抬头陪笑道:
“两位客官慢用。”
三两起身要走,林风叫住他,问道:
“三两大哥,可知道宏武镖局在何处?”
三两笑道:
“客官笑话了,小的只是在这店里跑堂递水,哪里知道走镖这些江湖上的事,更不知道这宏武镖局在哪里了?客官……”
林风不待他说完伸手要抓他,三两闪身一退欲躲开这一抓,谁知手腕一紧竟被林风抓了个正着,待回过神来时,手腕已经被林风紧紧攥住。
林风笑道:
“三两大哥好功夫啊,在这里做跑堂的伙计岂不可惜了?”
三两连忙陪笑道:
“客官笑话了,小人哪里会什么功夫啊。”
林风冷笑一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