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问勇（2 / 2）

柴文轩站起身，低头看着钟鼎文：“站起来，钟鼎文，我不想再看到你这样了。”

钟鼎文放下了手，不再流泪，眼泪在他的脸上干涸。他缓缓站起身，开口道：“我想去看看姜涵宁的家人。”

“嗯？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钟鼎文平静地说道。

“那好。姜涵宁的骨灰，正好需要有人送回去。”柴文轩说道。

“让我去吧。”

两人走出博物馆，圣火塔方向，战斗已经停息了，巨大的黑烟巨龙不知去向，街上的喇叭已经开始播送“警报解除”的通知，稀稀拉拉的行人重新出现在大街小巷。

跟随柴文轩来到金易城北部，一栋不起眼的白色楼房里。这就是金易城唯一的殡仪馆，金易城轻丧葬，殡仪馆也极其简陋，并没有什么追悼大厅，也不进行遗体告别仪式。基本上，都是医院将遗体运至此处，几名亲属做一个简易的告别，之后就投入焚化炉。至于骨灰，绝大部分金易城居民都选择将骨灰投入运河之中，家里只留下照片作为纪念。

这是金易城淡化悲伤，勇往直前的传统。

张智等人是牺牲的烈士，但遗体也不会搞什么特殊化。“由于他们死于以太值过高引起的污染，所以不能让普通人接触遗体。张智，惠明威和曾云天都没有家人，他们的骨灰会被洒进大运河，只留下历史博物馆中的纪念碑。姜涵宁的骨灰，会送往他家中，由他家人决定如何处置。”柴文轩将一个骨灰盒从架子上端起，双手递给钟鼎文。

钟鼎文郑重其事地接过这个棕红色的盒子，盒子上贴着姜涵宁的彩色照片，他正露出阳光的微笑。

“他的家在莲花路23号，我就不陪你去了。”

钟鼎文脚步沉重地走出殡仪馆，双手端着骨灰盒。他横穿了大半个金易城，才来到了莲花路23号。他敲了敲门，当他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打开家门之时，他之前想了半天的话全部憋在了口中，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弯下腰，双手伸向前方，甚至不敢看这位中年人第二眼。

姜正堂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想要点烟，手指却颤动地怎么也点不上。他将这支在金易城售价很高的香烟叼在嘴中，缓缓接过了盒子，轻轻抚摸着盒子上的照片。

钟鼎文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忍再看这位失去儿子的父亲，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就在他几乎要转身逃离之时，姜正堂幽幽地问道：“你是阿宁的战友吗？”

钟鼎文羞愧难当，又不敢承认，只能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阿宁牺牲的时候，你和他在一起吗？”姜正堂又问道。

钟鼎文再次“嗯”了一声。

“那，阿宁牺牲的时候，他战斗勇不勇敢？”姜正堂抬起头，看向钟鼎文。

钟鼎文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哽咽地大声回答：“他勇冠三军，无人能挡！”

“那就好，那就好……”姜正堂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重新低下头，轻轻抚摸着照片，喃喃回道。钟鼎文发疯般地逃离这扇家门，冲进临近的小巷，嚎啕大哭起来。

柴文轩从后面无声无息地走来。

他嘴上说不来，但实际上一直跟在钟鼎文身后，他站在钟鼎文面前沉默着，看着他疯狂地发泄自己的悲伤和悔恨。许久之后，钟鼎文跌坐在地上，抬起了头，用空洞而毫无生气的眼神看向柴文轩：“李伯乾说的没错啊，我就是个蠢货。”

“我看不到真相，被几句话就耍得团团转，害死了……害死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看不到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柴文轩叹了口气，摇摇头：“我花了那么多时间，给你说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让你说这些的。你也是一个超凡者，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明白，如何做才能更好的赎罪，如果你现在死了，你就真的被刻在金易城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也不能翻身了。”

这句话让钟鼎文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气，但他的双眼依旧死气沉沉。“你说，入圣者需要毁坏自己的肢体才能完成晋升？”他问道。

“你想要成为入圣者？”柴文轩道，“晋升入圣者大部分都在28岁以上，有足够沉淀，成功概率才比较大。你现在就要挑战，很难成功，一旦失败就是残疾。”

“无所谓。反正这个东西，要和不要也没什么区别。”钟鼎文好像是冷笑了一声，又好像是自嘲。他扬起双手，便剜进了自己的眼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