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易晓宇走到两人身边，见罗宏、叶欢强做镇定、面如土色的样子就好笑，便圈起手指放进口中打了个唿哨。
没一分钟，枯黄色的荒原出现一条波浪，笔直向他们涌来。瞬息间，那波浪已经到了身边，一条土黄色的大狗窜了出来。
那狗看上去比易晓宇矮不了多少，见了他就摇着尾巴，在他身边蹭来蹭去。易晓宇把手伸到它脖子下面给它搔痒，它就很舒服的样子。
叶欢见状，也伸手去摸，可那狗却立刻从喉咙里发出嘶叫声，连犬牙都露了出来，吓得叶欢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易晓宇把大黄狗的头拍了拍，又指了指那个人，大黄狗嗖地就窜了出去。
那人先是蹲下，张开手臂发出嘿嘿的大叫声，试图吓住那大黄狗。谁知大黄狗停也不停，如箭般就冲到身前。他忙不迭拿起棍子乱挥，勉强挡住大黄狗那满口獠牙，转身狼狈而逃。
易晓宇又吹了声唿哨，大黄狗冲着那人汪汪吠叫了两声，这才飞快跑回来。
易晓宇给他们解释：那个人他认识，是个流浪汉，智力可能也有问题。不知是哪里来的，平常时就在村子里面晃，饿了就到垃圾堆里拣点吃的，累了就在路边或稻草堆里睡。村里人心善，给他一点吃的，他也不会说谢谢。有的人嫌他，拿着棍子打他，他也不还手。村里的小孩都知道他，有时候几个小孩一起向他吐口水、扔石头，他也就走开了。因为村里家家都养狗，他手上那个棍子，只是用来赶狗，不是用来打人的。
“我们怎么没见过这大黄狗？”叶欢对易晓宇的狗颇为好奇。
“厂里不让养狗，就把它放在老屋里。”
“你吹个口哨，它就能听见？”叶欢不相信。
“它耳朵灵得很，再远它也能听到。”易晓宇说。那大黄狗似乎明白是在表扬它，摇摇尾巴，晃晃脑袋。
“它都快打赢那个人了，你干嘛把它叫回来？”叶欢显然对刚才的人狗对战有些意犹未尽。
“那个人又没干坏事，咬他干什么？”小易却不以为然。
“等它有小狗了，给我一个玩好不好？”罗宏观察大黄狗许久，想摸又不敢，就打起了小狗的主意。
易晓宇呵呵笑了，“它是公的。”
“哈哈哈，”叶欢伸手去掏罗宏的裆，“你真笨，这都看不出来。”
几人嬉笑打闹，跟着大黄狗来到易晓宇的老屋。这老屋是用泥土打垒砌成，外墙有些石灰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草茎。屋顶是用芦苇杆和麦秆铺就，和荒野一个颜色。屋门大开着，可是屋里却静悄悄。
“我爸爸到地里去了，得到天黑才会回来。”易晓宇说。
叶欢跑到墙边，举起耙子挥舞着。“看，我是猪八戒！”
“快放下，莫戳到人。”易晓宇赶忙让欢哥把足有两个他那么高的耙子放下。
“这是什么？”从未在农村生活过的罗宏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
“这是笸箩（用柳条或篾条编的盛器，多用来盛谷物……这是连枷（一个长柄和一组平排的竹条组成，用来拍打谷物”易晓宇如数家珍地介绍。
叶欢摆弄了一会儿农具，很快就没了兴趣。“你养的兔子在哪儿？”
“在后院。”
话音未落，叶欢连蹦带跳就奔后院去了，易晓宇忙跟过去。
“都是鸡子啊，兔子在哪儿？”叶欢翻进鸡窝，把几只母鸡吓得卟愣愣飞到树上，那红冠大公鸡躲在一边敢怒不敢言。
“不在那里不在那里，你别把鸡蛋搞破了。”易晓宇赶忙进去把叶欢给拉了出来。
“这边，我看到了。”罗宏指着鸡窝旁边的一个小得几乎看不到的栅栏，里面就一只灰色的小兔。那栅栏就地取材，就是用树枝扎成的，看上去就像小灌木丛，怪不得粗心的叶欢没注意到。
“好好玩啊……怎么是灰色的，不是小白兔吗……你看它在啃树枝，他想跑出去……”他们围在栅栏旁边，不约而同发出羡叹声。那小兔子竖着两个耳朵，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三个脑袋，似乎在判断这些人是来喂食的，还是准备把它当做食物的。
“兔子肉肯定好吃。”叶欢像知道兔子在想什么，突然蹦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易晓宇一脸警惕看了看他，“你不能碰它，大黄会咬你的。”
几人正在争执兔子肉好不好吃，身后传来声音，“咦，易娃回来了？把你家锄头借我用下。”
一个农村妇女悄无声息走进门，见到易晓宇似乎挺意外。看来村里家家户户都不用锁门，进谁家都像进自己家一样。
“阿姨好。”小易跑进屋把锄头扛了出来。那妇人拿了锄头却没马上走，好奇地问：“这都是你玩儿得好的？”
“嗯，他们都是厂里的子弟，是我的好朋友。”
“噢，厂里的娃，稀客稀客。哎，对了，听说你们厂发电视票，易娃，你让你爸去买台电视，我们也看看嘛。”那个农村阿姨问易晓宇。
“我家没有。”易晓宇淡然说道。
“又没有你家的？嗨，真没意思。”妇人扛起锄头转身就走了，很奇怪的阿姨。
“你们渴了吧，我给你们打水喝。”小易岔开话题，带他们来到水井边。
“冬天喝井水，会拉肚子吧？”罗宏问。
“就是，那么深，会结冰吧。”叶欢探头向下望，黑黝黝看不到底。
“噢！”两人冲着井底喊，传来阵阵回音。
“井水才不会结冰呢，而且这水比厂里的自来水好喝多了。”说着，易晓宇摇动摇把，把水桶放下去。
“我来、我来……”叶欢、罗宏争相恐后向摇把冲过去，可两人忙活半天，打上来的水还没有泼掉的多。
易晓宇取过一个瓢，就着水桶舀了一瓢水递给二人。
“怎么样？好喝吧。”
“嗯，对，一点都不冰。”叶欢说。
“还有点甜。我家自来水有时会有那种白白的东西，喝着一股苦味，我妈说非要烧开才能喝。”罗宏说。
“你这儿还有啥好玩的？”
“没了。”易晓宇摊开手。
“那我们回去吧，我爸说今天羊肉分完了，羊拐子给我留着玩。”不让玩兔子，叶欢对其他东西全没兴趣。
“有条小路，走的快些。平时不能走，现在是冬天，没有蛇，就可以走。”易晓宇认为之前的路绕远了，带众人从村子里面的田埂穿过去。
众人回到厂区熟悉的马路上，正朝四合院走呢，就见罗妈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一脸焦急。
“你这娃子，跑哪儿去了？”罗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去小易家玩了。”罗宏茫茫然。
“也不跟大人交代一声，吓死我了。”罗妈一把把罗宏拉过去，朝着屁股就是两巴掌。罗妈从来没打过他，那两下打得他有点懵，不知道是该哭还是不该哭，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阿姨，对不起。”易晓宇赶忙替罗宏担责。
“行了行了，你们也赶快回去，你们爸妈都快急死了……”
后来才知道，有些社会上的二流子听说厂里分年货，偷偷溜过来，也不知道是想解眼馋还是偷东西，反正还没得手被警惕性极强的联防队员发现了，拎着武装带跟追打过街老鼠一样把那些人撵得落荒而逃。这边罗妈领了年货，兴高采烈回家，才想起自己的门钥匙给了罗宏。她本以为罗宏又和叶欢在外面玩，也不太在意。可没过一会儿，欢欢妈跑来，说叶欢也找不到了。两个妈一下联想到今天有坏人来，心慌起来，没头苍蝇一样满厂区到处喊、到处找。后来又联系易妈妈，易妈妈家里找完又跑老家找，依然找不到。这下三个妈妈一起着急了，正准备报告保卫科，发动全厂职工找小孩呢，叶欢这三个调皮蛋才没事人一样晃回来。
三个妈妈的担心瞬间转为恼怒，于是他们被各自领回家狠狠揍了一顿，那个寒假再也没有放他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