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暗棋(上)(1 / 1)
尹赫心知肚明,君座此刻不是在故意避重就轻,也并无轻视自己之意,他一向运筹帷幄,心中想必早有谋划,现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是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完全不着急,也完全有余力分心去发展一下自己的“小癖好”。只是身边跟着的那些小喽啰对君座知之不深,又素爱嚼舌根,不警诫一下看来是不行了。尹赫暂压胸中的烦闷,尽量平心静气,气聚丹田,在心中默念密语传送的心法口诀“我心我主,诸音尽去;意念游走,无拦无阻。”接着任由灵力贯通周身,加持术法。下属们的“茶话会”刚刚告一段落,突然,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突兀响起:“真是好生热闹,叫我不忍打搅。大伙儿怎么不说话了?接着聊啊!这么精彩的内容待我稍加整理向君座转述一番,想必他也有兴趣得紧呐!”
这声音,是尹赫尹参事!众人对参事的声音都不陌生,每日聆听训诫,进行体训,指派任务,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那几位带头说长道短的将领心虚得很,当下便被吓得噤了声,连大气也不敢出,约莫震惊了十几秒才回过神。其中一人连忙为自己开脱:“这这这……参事定是误会了,捕风捉影,断章取义,我们是说君座不近人情,但也是真心在替参事您鸣不平啊,君座有时也太傲慢了些,可我们绝无不敬之意啊,参事明鉴!”其余那几位跟着嚼舌根的喽啰忙迭声应和。尹赫直接戳破了他们的伎俩:“果真如此就好了,你们从一开始密语传音我便分神留意了。你们的传音秘术还是我手把手亲自教的,几斤几两心里不清楚吗?我早知道你们对君座诸多不满、抱怨,私下里没少说主子坏话,只是我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特地留了个心眼,没想到你们已经肆无忌惮到如此地步,敢在君座眼皮子底下使用密语传音,堂而皇之地开君座的批斗大会,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看你们压根没将君座放在眼里,做事不勤也就罢了,偏学那市井街巷里的长舌妇,都怪我平日里太骄纵你们了,御下不严,才让你们养成现在的德性!”
众人一听这话,自觉惹恼了尹参事,闯下大祸,急忙谢罪:“是属下一时失言,以后定当恪尽职守,再不徒生是非了!请参事降罪责罚!”尹赫也明白自己这帮属下只是嘴碎了些,本质还是值得信赖的,虽然为人是非、唯利是图了些,却也忌惮权威,不过是过过嘴瘾,掀不起什么风浪。刚才一番警醒只是提点,为了维护第一参事的地位,树立威严罢了,他自然也知道所谓威压需要见好就收的道理。“念在你们诚心悔过,且未酿成什么大错,我就不予追究了,至于君座那里,你们放心,我也不想给他增添烦忧,此事就此揭过。若是今后你们仍不安分,搞这些小动作,休怪我翻脸无情,旧账新账与你们一同清算,绝不姑息容情,到那时就没这么轻松了,你们可别后悔!”尹赫面带怒色,字字铿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势。众下属一个劲儿地点头,就像一个个毫无感情的点头机器,整齐划一,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尹参事,吃不了兜着走。他们面上故作镇定,其实内心早已不寒而栗,吓得头皮发麻了。现场早已不见了原先愉快“茶话会”的惬意,只剩下一阵紧张和压迫至极的空气。众人都噤了声,微闭嘴唇,有的甚至咬紧了下嘴唇,额上渗出一滴滴豆大的冷汗。
猝不及防地,杨滞突然从草药钻研中回过神来,开口道:“你们所遇之事我已悉数知晓。就在你们方才进门的时候,我用读心术探悉了你最近所经历的事。至于你所说擅自救人一事,我已知来龙去脉,此事你做得很好,我不会责怪。所救之人和宁敞相交甚深,两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他的特殊身份说不定能为我们所用,成为重挫敌方的一根软刺,伤其七寸,我们便能不费干戈,大获全胜。参事不愧是我的心腹,深谙吾意,此功有赏。”尹参事碰上那人遭江湖高手追杀纯属意外,原先,他奉命率一众分队搜寻神秘少年的下落,君座所下的命令是活捉并带回审问,探知摆渡人的据点。因此在与少年交手时,尹赫一直没有狠下杀招,步步谨慎,只是那少年太过冥顽不灵,坚持负隅顽抗,才会负伤。本以为少年受了重伤,会有负君座所托,坏了君座的大事。
可后来,尹赫循着少年残余灵力的方向沿途追查,发现了城郊江边的桥洞有落脚过的痕迹,又看到了江边枫树下被枫叶遮掩过的已经干涸的血迹。这些不难使人联想到少年可能还活着。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尹赫仔细搜索了桥洞,尽管被人刻意清扫过,但这更引人怀疑,很可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为了隐瞒行踪刻意为之,因为他们分明是追踪着少年身上散布的灵力气息到这的,这意味着少年一定在此处逗留过,而空气中还残存着些许药草粉末的味道,少年受的伤不轻,要想在短时间内根治、恢复如初,势必得下猛药,草药性烈,于空气中挥发久久未散尽也很合理,而少年伤重,定不可能自己为自己医治,所以一定还有另一个人相助。想通了这些,尹赫倒是心安了一些,虽然神秘少年仍然在逃,他也尚未探知到摆渡人的消息,但至少少年还活着,他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算任务失败。只是眼下暗中救助那个神秘少年的人身份不明,那人既然冒险相救,想必是少年的党羽,即使是见义勇为,说不定此刻也已被少年招纳成为了摆渡人的一员,也不知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和组织作对。那人既救了神秘少年,便是公然与组织为敌,此举不亚于向组织叫嚣宣战。敌方的暗中力量未明,因此尹赫也不敢轻举妄动,预备先观望一阵,有十足把握时再行动。
尹赫自知跟丢了少年犯了失职之大过,所以在被君座发现降罪责罚之前,他决定先负荆请罪,诚意悔过,争取宽大处理。于是,在得知少年被人救走的当晚,他在桥洞中打坐,聚气凝神,默念心法口诀,用组织内部密语传音的异术向君座汇报了少年受伤被人救走之事。杨滞知道追查摆渡人行踪,探知情报的事情棘手,并没有多加怪罪,他早就料到任务不会完成得那么顺利,但正因任务艰巨,具有挑战性,他更加乐此不疲。杨滞只是关照尹赫不要心急,继续追查,静待时机,务必将少年活捉带回。另外,关于救走少年的人,杨滞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将少年的真实姓名叫阿渡告诉了尹赫,包括阿渡的来历,他随身携带着摆渡门的圣物翡翠玉笛,以及玉笛能挑选天选命定之主的功能这些事。
杨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只是隐隐感觉到此事不简单,救走少年之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推手,在促使一些事情发生。杨滞还不能确定即将到来的事是好是坏,他只是本能地自保,将神秘少年和圣物的事情和盘托出,让尹参事知晓,只是为了更有利于他早做防范,能顺利完成任务。原本让尹赫去探听摆渡人的下落,并对神秘人的身份姓名保密,是为了不节外生枝,而且似乎更为具体的他也没必要知道。可是眼下,另一个神秘人(也就是救走少年的人的出现打破了杨滞最初的部署,他不得不防这个神秘人一手,他当然没有明说让尹赫除去那个救人的人,一者他不敢肯定那个人是不是就是翡翠玉笛召来的下一任寄主,再者他不想引起组织内部的恐慌,徒生事端,毕竟所谓天选之人还只是传说,没准只是子虚乌有的谣传,不足以全信,若是仅凭直觉就下杀手未免有点草木皆兵了,倒显得自己不够自信。杨滞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虽没有明言,只是暗示,但足够了。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尹赫身为君座的得力下属,自然听得懂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他已经明白君座交代神秘少年的姓名、来历和圣物的作用是为了让他当心留意那个救走少年的人,来者不善,就算是杞人忧天,那人并非玉笛选中的主人,将会执掌摆渡门,也很有可能心怀叵测,妄想抢夺圣物,借其之力搅弄风云,争夺权力,此事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