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虫蛊之毒(1 / 2)
官坊的高炉约略一致,其炉身呈椭圆形,腔体高约五六米,入口可容两三人通过,其外分别有烟囱、进料口、渣滓区等。此外,每个炉子均单独设有一个进风的装置,以木架支起一个两端均有木轮的转轴,其中一木轮轴心与排橐通过曲柄装置相连,另一木轮则是通过人力或是畜力转动。
“孙将军,这个木轮通过水流转动,然后带动另一个木轮旋转,而后通过连杆设计使排橐张合。”韩暨正在西南方位给孙坚讲述新造的熔炉,一边还不停用手抚摸着木轮。
卫铭但见此高炉与其他并无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其转动的木轮旁边并无人畜,而是架在一个水槽之上。
“这种杜诗水排在民间常见,多是架在天然的河流或是水渠旁边,基本可以满足锄犁斧镰的需求。由于朝廷铸造兵器量大质高,而且场地也较为广阔,天然的水域自然不能满足,故而使用较少。”韩暨接着说道。
“公至所设计熔炉令人匪夷所思,不既节省了人力、物力,而且还能远远提高冶炼的效率。”孙坚双眼明亮,炯炯如炬。
“这也多亏了郭兄弟懂得土质结构,又识水源,。我们在以黏土为基夯实,搀以渣土、木灰、卵石从而建造腔体,不仅强固,而且密闭性、恒温性也较常规熔炉高出不少。此外又在一旁挖掘水井,以水池蓄水,而后通过水渠引水带动木轮转动。水流不止,则风力无限。”韩暨说罢,朝身旁的郭途望了一眼,点头赞许。
郭途诺诺回应:“韩大哥过谦了,我等只是尽力协助,至于这众多设计上的改良应用,大哥无愧于真正的大家。”
“诸位均为不可多得人才,不必互相谦让。”孙坚脸带欣喜之色,而后转身对孙策说道:“策儿,下去多安排人手,依此设备改造其他熔炉。待全面推广下来,吾等兵器无忧。”
孙策应了一声,而后退下安排去了。
众人随后又逐一观看了其他的熔炉,韩暨和冯异对于其中熔铸、淬火以及钢化、成型等方面分作细化讲解,只见孙坚不断地点头认可,不时还喜笑称赞。
“冯大哥。”卫铭刚从炉坊出来,便轻喊了一声冯异,而后还摆手示意。
“小铭,有什么事吗?”冯异见卫铭似有所问,于是便会意慢了下来,走到了人群的后面。
“冯大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我与韩大哥街头相遇,闲聊之时他问我对孙家有何辨识,小子年少,不谙世事,只是随心说说。后来我见韩大哥似有归隐之意,而且他似还有家系避讳,故而今天找你相问一番。”卫铭压低了声音谨慎地说道。
冯异看了看前面,此刻距离孙坚一等约莫有二十步之遥,也是低声说道:“非是什么难言,也并非师兄不愿为仕。他虽多远离朝堂,但他多利益于民,故而他声望很高。其祖上乃大汉开国七大异姓王之韩王信,因受高祖猜忌而投靠匈奴,后交战时被汉将所杀。虽已过去近四百年,但大汉宗室依旧是用其才而扼其途。再加之师兄性情本就冲淡,朝廷所为正合其意,故而如此罢了。”
卫铭听此一说,方才知道原来韩暨竟有此世系牵连,正在思索之时冯异又拉着他偏移了几步,接着说道:“小铭,刚才孙将军讲及于推广水排锻造兵器,我看师兄已有失落之意,料想近日他便会离开。师兄曾说‘这炉造出来或是一种弊端,若果运用到兵器冶炼上,则战乱不断,于民不利’。孙将军整军几已完毕,不待数月便会北上征讨,这时候此炉推出,兵器问题则迎刃而解。师兄不愿涡旋于权斗之中,故而离开是早晚之事。”
卫铭听冯异此说,略有惆怅之色,韩暨不日即将离去,冯郭受孙坚知遇之恩,应是留在其左右,转之又想此何尝也不是件幸事,灵儿也有一个好的归宿,但自己呢?总不能一直碌碌无为躲在这宛城之内,忽又想起魏延来,于是对冯异招呼之后便朝城北走去。
“文长,文长。”
卫铭依魏延所述方位找到这个道观时已近中午,但见其确如所述,破落不堪,甚是院墙已经坍塌大半,屋顶也是可见阳关,虫鼠也是不时窜出。
魏延躺在大厅泥像后面的阔地上正在熟睡,于睡梦中忽听似有人喊他名字,艰难地睁开眼,透过坐台的破洞向外看去,倏地一声便站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魏延满脸欣喜地小跑了出去。
“咦!文长,你腿上无碍啦!”卫铭上下打量着刚跳出来的魏延说道。
“欸!真是啊!”魏延也开始疑惑自己,然后又浑身踹量了一番,接着说道:“真是奇了,昨天晚上还疼痛难忍,这会除了腿上略有些疼痛,身上其余地方都好了,那少女真是神啊!”
“文长,你这个地方可真难找啊!还隐在田地之间。”
只见魏延挠了挠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而后说道:“听人说这个道观之前虽然偏僻,但是人烟不断,后来黄巾战乱,房屋院子被毁,道士都跑完了,你看这雕像都是半身的,也不知道奉的是哪个道家仙人。”
“文长,我本是想过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不曾想竟恢复如此之快。”
魏延突然间似想到了什么,拉着卫铭小跑着来到后院的一处断垣,指着塌陷的墙面说:“大哥,你看这里。”
但见墙根之处依稀有几行小字,由于长久风雨侵蚀,而又生上霉痕,字迹多已模糊不清,只能间断辨出‘中平三年冬张机见乱祸于民恐瘟疫蔓延麻黄、柴胡、草乌驱寒壁墙记之’几个字来。
“张机即是医圣本名,从留字记载来看已有三年多了。战乱期间多发瘟疫,这些草木应该是圣人所留。”魏延指着旁边的乱草说道。
卫铭环视周遭,虽是满目杂草,但却非前院那些小蓟、苘麻、箩秧等常见的野稗,而且是区域性地相对集中,似有人故意撒播一般。
魏延接着说道:“我两年前来到此处,白日里多去城内打杂,也未在意这院内野草。只是慢慢时间久了才发现,每隔半年左右,后院这一片野草就会被人收割一番。初时我以为是附近村民喂养牲畜所收,时间久了就觉得有些蹊跷,为何其他地方草木未有人动,单只是后院这一片,再之后才无意间发现墙角这几行小字,方知是圣人所留。”
卫铭点了点头,依魏延所推测,后院这几种密集的草木则很有可能就是墙上所述的那些药草。中平那几年适逢黄巾闹得正凶,南阳又是爆发重地,圣人路过此地,见尸殍遍地,唯恐瘟疫横起,故而撒了这些药草种子,以避免传播。
“奇怪的是,昨天我回来之后,发现此处杂草又被收割了,只是这次收的匆忙,只取了其中部分,应是还未完全成熟所致吧!”
卫铭听此一说,方才仔细观看,正如魏延所述,这片杂草中间不成规律地零散着几个丛洞,割痕犹在。
“听说圣人常年在外,可遇而不可寻。若是猜测无误,我们现在去穰镇,应该还可以碰到,则大哥你的内伤便可治愈啦。”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于路过城区之时又留言给冯郭二人,然后便直向穰镇走去。
“老丈,此地距离穰镇不过十余里,你可知那医圣是否云游回来?”卫铭二人行走已两个多时辰,正在路旁一个茶摊歇息,忽听旁桌一个年纪约略四十余岁,方脸浓眉双眼闪闪有神的壮实汉子说道。
“嘿嘿,巧了,我正是那穰镇人,圣人虽没见到,但是他那个女徒儿昨日却是回来了。”茶摊的老丈一边收拾着适才其他客人走时的残桌一边说道。
“好,既然徒儿回来了,那医圣应该不会太远。”壮汉猛喝了一口茶水,脸上瞬间开颜了许多。
正在此时,忽听‘嘚嘚’几声马蹄声传来。卫铭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彪形大汉正翻马下来,其中一人眼窝略深八字胡须,手里提着长枪,另一人头发散箍双眼如炬,背负着双刀,均不似中原人士装扮。
“老头!”那双刀客刚喊出声,便被其同伴止了下来。
“老丈,来一壶茶水,一碟干果。”长枪客二人在另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茶摊老丈哪见过如此凶煞之人,慌忙小跑起来给来客张铺,待齐备之后回身路过那壮汉桌旁时又笑着说道:“不过圣人那女徒儿今天一早就又出门了,说是去涅阳城内济民出摊,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呢。”
“哦?”壮汉忽听此说,从腰腹间掏出几枚铜钱交于老丈,理了理桌旁包袱,随时准备离开。
正当时,卫铭忽觉胸口疼痛感渐强,内息也开始萌动躁乱起来。魏延但见大哥脸色苍白,趴伏在桌面上,刚欲相问,马蹄声又传来,只见一个阔脸油面的微胖汉子已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卫铭低着头,右手在桌子上轻轻摆了摆示意魏延坐下,然后用手蘸取茶水写了两个字“张向”。
魏延顿时大吃一惊,没想竟遇此敌,二人对之犹如螳臂当车,惟愿此人尽快离开。
张向环视了一圈,待目光扫至长枪客桌子时,突然轻声‘咦’了一下,便站了起来,转身欲撤。
那长枪客显是已听到张向讶声,抬头一看见是贼首,瞬间握紧了手中长枪,但又不知何因克制了下来。
双刀客低声问道:“为何放他?”
长枪客:“我俩便衣行事,若是传了出去,回去之后如何回复太师?”
双刀客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便继续喝起了茶水。
“刚听那老丈说医圣徒儿外出,不知医圣是否在家?”
长枪客添了添杯,回复道:“我们不去见那医圣,直接抓其徒儿。”
双刀客眼睛忽瞪:“这是为何?”
长枪客:“听说那医圣功夫已臻化境,以你我二人之力几无可能,还不如以谋取之。”
双刀客猛然醒悟了过来,大喜起来,连喝了几大口茶水。
“我们现在就走,赶在人前出手,否则被动起来更加困难!”
那张向见二人似欲出手旋而又平静了下来,转之一想原来他们是忌惮在孙坚属地闹出事端不利行事,刚坐下来忽见其起身向自己走了过来。
“‘裂手’最好此时退去,不要增添麻烦。”那长枪客附耳张向身旁低声说道。
只见张向微微一笑,慢慢回道:“‘枪王’何曾如此谨慎?莫非怕那孙坚不成?”
“竟在此地遇见小云师兄,却不知此人是那张绣还是张任。”卫铭掩着脸部,忽听到‘枪王’二字,正自揣摩期间,但见旁桌那壮汉双耳瞬间一动,而后便脸上略有怒色,右手不觉紧按到了包袱上面。
“黄巾已覆,你的头颅可值百金,若是让那孙家得知你的行踪,想必以那小霸王的脾性定会疾马赶来。”只见‘枪王’朝身旁的双刀客微微泯之一笑。-
“哈哈!若在交战之前遇到枪王,那孙策也定不会放过此等机会。”张向似乎是未有所惧。
二人正值对话,忽听‘呼’地一声,一把朴刀便直插张向面前,紧之又听‘咔’地一声,那茶水桌木便裂为几瓣飞向四周,长刀插地之时犹听铮鸣声不断。
卫铭未见那壮汉如何出手,但见其刀已瞬息击出,伴之其身影已至张向身前。
“你是‘裂手’?”壮汉怒目瞪视着张向。
枪王二人见忽有人插手张向,正合己意,于是便退身下来,还未至马前,但听那壮汉怒喝又至:“张绣莫走,有我在此,休得打那圣人徒儿注意。”
魏延但见这壮汉威风凛凛,神气满贯,视众人犹如草芥,心底不由地佩服起来,低声对卫铭说道:“此乃真英雄也!”
卫铭怕被那张向认出,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惟有以值示意赞同,那茶摊老丈早已吓得躲到了一旁,瑟瑟发抖。
“呔!哪来的匹夫,敢如此逞强。”双刀客不待张绣答复,便抽出身后长刃先行攻了上去。
只见壮汉身形未动,微微抖动了几下肩膀,敌手来势便被削弱了几分。长刀客也颇为厉害,见对方轻描淡写间化己势于无形,于是便左手抽刀做斜劈斩腰而去,右手刀身直击而下。
“双刀又如何?尽是花样。”壮汉声色不动,挥刀转身点、挑、撩几式瞬间便封了长刀客进攻路线,而后一击直刺猛扎对手正中。
卫铭但见壮汉出刀并非出奇,但是一招一式均是恰在节点,力度、精度、弧度把握的也是丝毫不差,但是这几下简单的变换,双刀客已犹如木偶般被其牵引。
“枪王,看来今日我们得先搁下恩怨,先联手退了敌人再说。”张向说着已挺身上前,手刀已先出手。
那张绣见同伴不过三两回合便被动起来,手里拎着长枪心里有些犹豫:“此壮汉功夫奇高,自己又素未相识,何故无端竖此劲敌?”
“大哥,你看那枪王此时竟心猿意马,终究成不了绝顶高手。”魏延此时已挪至卫铭身旁,趴在其耳旁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