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女游医(1 / 2)
卫铭醒来的时候,已是响午,他抬眼望去,但见自己身处一件宽敞明亮的屋舍之内,房门敞开,外面似乎是个小院,不见众人踪影,唯有春日的莺鸟在外面婉转鸣啼。阳光透着窗纸洒落进来,杨柳的疏影在微风的荡漾下在地面上左右摇曳。卫铭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更不知睡了多久,他尝试着坐起身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内息来,连双臂似乎也不自己使唤。
“咚”的一声,卫铭终于支起了手肘,当他欲坐起身子的时候,右手终究无力,前额撞到了床边的木棱上。卫铭紧咬着牙,努力使自己半斜的身子不再倒下,额头和后背汗如雨下,第十五次的尝试终于成功啦。
“咯咯咯”,门外忽有脚步声传来。
卫铭已没有力气去抬头,只能靠着床边大口地喘着。
“小铭,你醒过来啦!”
卫铭已没有力气去抬头,只能靠着木棱大口地喘着,但觉一个身影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来到床前,然后自己意欲下滑的身子便被扶了起来。
“小铭啊,这下大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啦!”来人正是冯异,他把卫铭靠在睡枕放好,待其气息均匀之后方才说道。
“师弟,这才真是劫后大幸,实属奇迹啊!”一个温润的声音随即也传到了卫铭的耳边。
“师兄,小铭是真的吉人自有天佑,徒儿自是欣喜难耐啊!”
而后卫铭便听到几声温润的‘呵呵’笑声,他稍作缓息然后抬头望了望,发现除了冯异,还有一位身穿灰衫温文的中年男子正立在床前对自己微微点头示笑。
卫铭欲俯身回之,但觉毫无劲力,唯有一笑对之,只见那男子俯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说道:“小铭不必过多礼数,重伤初愈,仍是要好好休养。”
只见冯异朝自己脑门一拍,然后尴尬笑到说:“只顾着开心啦,都忘了给小铭介绍了。这是我师兄韩暨,在锻铸方面颇有建树,我的造剑技巧也多是受其影响。”
“韩暨?”卫铭虽不能动,但是眼神透露出来的亮光却是不能掩盖的。韩暨可是堵阳那边的有名之士,他在冶铁改良上极大推动了生产效率。卫铭少时在云阳经常听人提起,没想竟在此遇上了。
韩暨淡然一笑,而后缓缓说到:“师弟不可自卑,我与你实属互相补充,你在选材、辨声、观候方面的天赋非我能力及,故而父亲才安排我俩共勉共进,增长学习。”
原来孙坚从长沙发兵欲北上讨贼,南阳太守张咨胆怯不肯供应军粮故被杀之。韩暨又因黄巾造乱隐于宛城之内,孙坚后听说之后多次相邀。韩暨见孙坚诚意肯肯,且此时其英名已播起,不类于其他诸侯,方才应允。
“那晚我们随孙将军击退张向之后,令人带我们入城。第二日,大公子询问我等,恰好师兄应邀来至府上,一番相叙之后孙将军竟未在意我等黄巾身份,反倒是敬称邀我等入其行伍,而且还安排军医前来给你医治。”
卫铭见冯异对孙坚颇有敬意,而且又有韩暨珠玉在前,想必那孙氏父子必是与众不同,正自揣摩时候,郭途等人也入门进来了。众人见卫铭竟自醒来,均是欣喜不已,冯氏又喂了些软粥,冯异才接着说到:“说也奇怪,那军医来过之后,外伤断肢自不必说,单是你经脉尽毁,内息全无,几番医官都是毫无办法。幸得你脉搏尚在,那军医曾说‘此子伤残过重,何时醒来全凭造化,届时可寻医届二圣一试。’”
“好在韩大哥这宅院幽静,我们把你安置到此之后,每日静养,不觉已过去一月有余。小铭,等你再静养几日,体力气色恢复些之后,我们去穰镇找医圣给你治疗内息和经脉所受伤害。”郭途明显是过于兴奋,语气到后面竟然有些急促。
“冯大哥、郭大哥,那孙将军恳于求贤,两位又是各有所长,正是相得益彰之事。”卫铭一路流浪,后与冯郭相遇,知其均为不可多得人才。此时恰逢孙坚赏识,二人终可安稳下来以施展自身,不由地替之欣喜。
“孙将军目前正在整军,这事暂时还没有那么紧急,恰好我俩趁暇另有其事要做。”冯异说罢又回头望了望韩暨和郭途,三人互相点头默应。
“小铭伤愈初醒,不宜过多操劳,大家还是让他多休息,后面慢慢再来。”卫铭正欲追问,郭氏起身随口说到。
众人经郭氏一提,慌忙起身,等卫铭躺下盖好被褥,大家方才渐渐离去。
第二日,卫铭觉得手臂可以稍有感应。又过了几日,四肢和躯体均能受控活动。十日之后,方可自行坐起饮食。待完全可以下床走动,已是一月过去。
这日卫铭站在院里,此时已是夏初时分,桃柳的叶子翠绿浓密。玉莲和灵儿正在树下追逐戏玩,咯咯的笑声不住地响起。郭礼也能慢慢走开一两步,时而会拍起小手望着哥哥姐姐吖吖欢喜。卫铭望着三个烂漫的孩子,心里也是宽敞舒坦,这种无忧无虑纯真自然的感觉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忽然,卫铭但觉腰腹位置一股暖意蠢蠢欲动,但却一直无法涌出。随即他便坐了下来,依照鸟戏的法门尝试使这股气息迸发出来。冯氏、郭氏坐在一旁,但见卫铭头上汗如豆大不停下坠,青黄苍白之色在脸上不停转换,表情似是痛苦难耐,转瞬又见他猛吐一口浊气出来,然后便捂着胸口,身体酸软如泥,便急忙拥了上去。
“小铭,你身体没事吧?”冯氏一边给卫铭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关切地问到。
“两位大嫂,我只是有些累,提不起气力,休息一下就好啦。”卫铭痛苦地回复着。
冯郭二氏见卫铭神色顿失,而且精神萎靡,即刻扶他进屋躺下。不过须臾,冯异郭途也赶了回来,此时卫铭已经缓和了许多。
“小铭,现在还有什么异常感觉没有?”冯异见卫铭脉象已趋于稳定,无甚大碍,适才放心下来。
“冯大哥,也许是我操之过急了。今日我在院中忽觉内息似有复苏之意,便依练气门路修,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运行起来,到后来胸口疼痛难耐,瞬间失去了劲力。”
冯异有所疑惑,随后说到:“经脉尽毁理论上不会再生成内息,小铭既然有所感应,则说明经脉还有修复可能。”
“小铭这次受伤过重,内息初始恢复,还未巩固,有可能是今天调息时又牵引了旧伤所致。”郭途在旁补充说到。
卫铭见冯异点了点头,自己也着实想不到其他可解之处,于是便说到:“应是如郭大哥所说,是我操之过急了。”
郭途接着回道:“想拿张向十几记手刀,分别在你胸口、腹部、脊背、四肢下力,小铭能自行恢复已是奇迹。切不可着急,缓慢稳行。若是还有不适,此处距离穰镇也不远,届时我们去找医圣治疗尚且不晚”。
卫铭听罢,愈觉是自己心急所致,转即放下。后又忽想到一事,便随口问之:“冯大哥,那日我刚醒来,听你所说在此地似有其他事尙需处理,近日又多见你二人行迹匆匆,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只见冯郭二人对视哈哈一笑,而后回之:“小铭,此也非隐蔽之事,说之无妨,你可还记得我们从巨人山洞逃出时所携带的石器?”
卫铭忽然想起,那天三人在挖掘出口的时候,地洞里巨人所持的石器多是断折了,到最后还剩余几个石凿、石锥之类,冯异觉得这些与其他的石器有些不同,迫于时间紧急出逃时全部携带出来了。
“可是那些石器真有什么稀异之处?”卫铭好奇地问到。
“你昏迷的那些时日,我把这些石器表面去芜,有两块实属一般,其他的果然不同于他类,都富含上等的精铁,于是我们便和师兄商量着打造成为兵器。”冯异缓了缓接着说到:“这些材料差不多有二十多斤,加上锻铸时的消耗,应该够两把利刃所用了。”
“宛城之内,冶铁治所本就居多,孙将军听说我等欲打造兵器,特将东门官坊划了一块场地出来,而且安排亲兵随时听候我们调遣以建造熔炉。现在工程基本已建好,再有半月应该就可以开火烧练了。”
三人又聊了半个多时辰,卫铭胸口痛劲渐消,冯郭二人才起身回转工地。
接下来十多日,卫铭每当觉得有内息冲动,便试着导气运行,但到最后都是以胸口疼痛难忍而中断,且胸口疼痛之处似有渐大趋势。
这一日,卫铭但觉神清气爽,早饭过后闲暇无事,便独自寻思到:“何不前去两位大哥所说的熔炉一看?”
此时正值夏初时分,宛城之内气候适宜。卫铭沿着市肆前行,但见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比肩接踵。道路两侧以石刻、玉雕最为常见,陈列的鉴品琳琅满目;酒楼、茶社也是客似云来,不时能听到淋漓的畅笑声传来;其他诸如垆坊、小吃、杂耍、菜蔬等小贩摊位更是不胜枚举。宛城,无愧于大汉王朝的商业之都,满目繁华。
卫铭正在一个书画摊位观赏一副赵崎的临摹画,耳旁忽然传来一句话来。
“东门口那个少女游医今日出摊啦!看病的人乌压压一片,路都堵塞啦!”
“少女游医?正好要去东门,不妨去看看有何出色之处。”
卫铭放下卷画,径向朝东门方向走去。离东门约莫还有里许地,但见道路已经被占去一半,真的是水泄不通。
忽见一个模样的清秀富家公子,其身旁随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与一个和其年纪相仿的麻衣少年从人群里面推搡着扭了出来。
麻衣少年满脸愤怒,大声吼道:“谁家的公子,如此没教养,竟强要插队抢座?”
那公子哥脸上愤意未消,正欲发话,只听旁边那小孩手指着麻衣少年,倨傲地喊道:“哪来的贱民?快与我家大公子叩首道歉。”
麻衣少年横眉怒目,当即回道:“蛇鼠一窝,乳臭未干的小儿,竟做跟班鹰犬,可笑至极。”
公子哥朝后伸手一挥,卫铭此时才看清,原来其身后还有四五个随从围在旁侧。
“你是何人?竟敢与我孙暠作对!”
麻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挺直身子,直勾勾地望着孙暠,说道:“人倒是孙坚年少有为,却不想其侄竟败类如此,看来其英明也多是虚言,我不屑一顾。”
“住口!乌程侯的威名岂是你这浪荡之人可以评论。今日我定拿下你这狂人,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孙暠说罢,从随从手中抽出一柄长剑,剑尖指着麻衣少年狞笑着说道:“此时跪下向我叩首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手中长剑没有眼睛。”
那少年恼中带笑,双手抱拳,两腿分开划了一个起首之势,双眼俾睨着孙暠。
围聚众人见有斗殴,而且已有人持剑而立,不消片刻便解散了。
卫铭站在对面,此时但见那游医摊位豁然敞开,一个身穿浅绿色上衣,鬓云斜垂半掩侧脸,背后一袭散开长发的豆蔻少女正在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呛”地一声,只见那孙暠长剑已向敌手刺去,少年双手空空,唯有急闪躲避。
孙暠见文长躲开自己一剑,“刷刷刷”连下三剑,分别与左中右三路攻向敌手。卫铭但见那少女眉头微微一蹙,然后便继续俯身拾掇物什。
少年见孙暠来剑狠辣迅疾,自己又无物可挡,当剑影将至胸前之时忽然身子急速后倾躲过剑式,而后顺之左膝微曲,右腿向上踢出。恰在此时,那孙暠前颔伸至此处,瞬间中了一记脚尖。
卫铭忽有听到“噹”地轻声一过,孙暠的剑影似也有偏离,此时文长已闪向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那少女似乎感到有人盯向自己,于是便用纤手轻拢了一下眼前的垂丝,借以指缝间的余光扫向四周。
卫铭但见那少女眼中初露惊异之色,后又平静了起来,待转到与自己目光对视之时却似有羞涩之意,瞬间又将头低了下去。
孙暠的随从见主人吃了亏,顿时跑将上来将麻衣少年围了起来,那小孩更是手拿着剑一通乱舞。
只见少年不停闪避,慌乱却不错乱,不过须臾那五六个随从或被其拳击中面部,或被其腿扫中倒地,那小孩也被踢在一旁,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卫铭见他全靠站位和技巧击倒敌人,虽然劲力不弱,但似无精妙功夫展现,故其虽然胜出,但身上衣服也是破烂不堪。
孙暠见敌人瞬间占据上风,自己刚才由于轻敌故而颜面扫地,此时微观众人一多,心中怒火中烧,便施展家传剑法攻向对方。
“不好!那少年要吃亏!这孙暠虽然功夫一般,但剑法和步法确实高明了不少。”卫铭不由地暗暗担心起来,转之又想自己现下也是无能为力,只有苦涩一笑。
众随从已拉开空间,但见主子已稳居上风,那麻衣少年空有一身体力,却是无法躲避,故而聚在一旁拍手喝赞。
“呲”“呲”“呲”,麻衣少年身上已多处中招,原本破烂的衣服已掉落多片,裸露之处已有鲜血渗出。
卫铭但见每次孙暠击向之处都是解尽全力,但那少年却只是外表轻伤,正在奇异之际,似又听到微弱的破空之音,而后便是‘噹’的一声,那少年右侧大腿又中一剑。
“好”“厉害”“拿下贼人!”
孙暠见对手身体不稳,手捂腿部,随后便一脚正中文长胸口。
那少年身体本就失衡,加之孙暠一脚,不由地倒地滑入围观人群,忽听耳旁一个轻声传来:“避开锋芒,身体侧转,攻其肋下。”
人群已推开五部距离,只见孙暠不待对方起身,长剑便直击而下,满脸庆幸之色。
那少女游医本欲起身,但见麻衣少年就地一个侧身避开击来一剑,然后双手用力一撑,身体随即翻转起来,随之右拳已重击在孙暠左肋,不由地惊出声来。
孙暠肋下遭遇重创,疼痛难忍,随即丢下手中长剑,痛呼起来,众随从忽见此惊变,慌忙跑了上来,齐刷刷抽出剑围了上来。
“哈哈!想被再击倒一次吗?”麻衣少年转败为胜,知道虽是有高人指点,但此时若不慷慨,则难免气衰。
“把这贼厮给我砍死!”孙暠伏在地上痛苦地对众人说道。
少年眼见五六把剑齐刷刷砍将下来,自己目前满身是伤,已无躲避可能,正欲硬拼时候,忽听一声“住手”从外围传来。
卫铭抬头一看,原来是孙坚带着孙策孙权赶了过来,其旁边还有一位样貌与其有些相似脸色黑沉的中年男子,想必应是孙暠之父孙静无疑。
“二伯、父亲,孩儿受了”
那孙暠倒在地上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孙静怒火中烧,跨步上前,“啪”的一记耳光便扇其脸上,而后愤慨地说道:“滚回去!孙家的名声都被你丢尽啦!”
只见那孙暠手捂着脸,满脸不解,但又震慑于父亲武威,唯有连地上的剑也不敢去捡带着一众随从忿忿逃离去了。
“小兄弟,你身上所受伤害无甚大碍吧?”孙静走到麻衣少年身边嘘声问道。
“孙家果然名门,若非在这闹市之间,也不会惊动到侯爷亲临,哈哈!我皮糙肉厚,还不至于被这无赖小儿重伤。”说罢,便一瘸一拐地径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