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15章 方兴 ? 私召(1 / 2)
朝会没有定论,周王静意兴阑珊,便挥手退朝。待众卿大夫鱼贯而出,方兴也徐徐退下,却看到召公虎在朝自己示意。
老太保是要找我说什么?方兴心中打鼓。召芷显然不会把她偷窃虎符来见自己的糗事相告,那他找自己只有一个是——如何让姬友担任大宗伯,出使齐、鲁吊丧。
如今兮吉甫、南仲在西陲筑城,仲山甫、师寰在淮夷戍守,布衣五大夫只剩下自己一人在朝,这事老太保也只能找自己商议。可如今周王静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摆着不愿让胞弟王子友出任大宗伯,又为之奈何?
方兴不理解,周王静为何不愿让姬友为卿?
或许是对占了弟弟王位的愧疚?或许是忌惮王子友的声望?或许是对此前国人拥戴王子友的不满?总之,这对亲兄弟自幼天各一方,谈不上手足之情;成年之后,周王静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便被推上九五至尊的王位,也来不及与胞弟修补缝隙。
“太保……”方兴刚要开口,却见身前有人影晃动,他认得是天子近臣,赶忙欠身作揖。
来人先是对召公虎行过礼,进而转向方兴:“方大夫,天子路寝见召。”
“何……何时?”
天子此时为何突然召见自己?方兴有些慌了手脚。说起来,自从担任大周大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觐见天子,不知周王静有何要事相商。
“巳时。”
“臣下遵旨!”
方兴谢过口谕,与来人作别。此时召公虎已退出明堂,方兴趋出殿外,向老太保请求帮助。“太保,这……”
召公虎微微一笑:“天子召你议事,孤自当回避,不宜过问。不过,你既是升任大夫后第一次应召,可否知道要准备何物?”
方兴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泮宫中礼官教授的知识:“可是挚见礼?”
“然也,”召公虎露出欣慰之色,“新任官者,初见帝王时须挚礼物。三公执皮帛、九卿执羔、七十二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鹅、工商执鸡。此时离挚见还有一个时辰,你可前往仲山甫处,向他要只活雁,切莫耽搁。你我之约,再延迟他日不迟。”
方兴恍然大悟,赶紧谢过召公虎,前去置办挚见礼。
半个时辰之后,方兴手提活雁,在明堂外等候。不多时,天子近臣出门迎接,将方兴让进明堂,从偏门走入路寝。天子路寝终究算得上恢弘威仪,方兴小心翼翼地在近臣身后走着,不敢大口喘气。
“方大夫,别来无恙!”周王静显然十分热情,降阶相迎。
“微臣拜见天子。”
待方兴拜罢,周王静示意近臣收下挚见礼,将方兴领入席间,很是热情,慨叹道:“自从太保府匆匆一别,今余一人在位亦已届三年。念此岁月荏苒,何其速也!”
方兴骇然,起身行礼:“昔日微臣不识尊颜,多有冒犯!”
“路寝之内,倒不用见如此君臣大礼,”周王静伸手相搀,旋即笑道,“方大夫不必多礼。昔日余非太子,你非大夫,你我萍水相逢,畅所欲言。何况先王临终之前,还多亏你突围求援,引兵相救。此等恩情,还容余一人日后缓报。”
方兴汗如雨下,连连摆手:“天子,臣不敢图报!昔日微臣不知彘林老叟乃是先王,否则岂敢冒犯……”
周王静笑道:“爱卿以待父之道侍奉先王,方见赤心。倘若当时便知晓其天子身份,岂不与趋炎附势之辈、钻营势利之徒相当?”
言罢,周王静心情大好,呼左右给方兴端上珍馐美味。
方兴知道天子召见自己绝不是为了叙旧,此刻美食在前,也是食不甘味,只是神经紧绷,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君王。三年过去,周王静气场早已今非昔比,与昔日太保府邂逅的那位“怪异”少年,不可同日而语。
周王静见气氛沉闷,苦笑着问道:“世人说布衣大夫乃大周中兴之肱骨,今观方叔风采,余一人之心甚慰也!”
方兴惶恐,再拜道:“古语言‘主明臣贤’,若非天子诚意求才,太保也不会举荐布衣,我等也无门报效天子。然臣愚钝,智计不如兮吉甫、经济不如仲山甫、带兵不如师寰、作战不如南仲。此四个人乃政、经、军、战之大才,社稷之柱石也!”
周王静抚着刚蓄齐的髭须,似乎对这番对答十分满意。沉默半晌,忍俊不禁:“这朝堂好似染缸,方叔你出任大夫才不到半年,说起话如此圆润,好一个滴水不漏!”
方兴吓得不轻,浑身僵直,这窘迫之态又惹得周王静哈哈大笑。
“好了,爱卿忠厚,余一人也不取笑于你罢。”周王静挥了挥手,屏退左右,神色逐渐凝重,“今日相邀,乃是有要事相商。只是放眼这满朝卿大夫,只数你与余一人有旧交,故而欲说几句肺腑之言。”
“臣愿为天子排忧……”
“不急,”周王静摇了摇头,“这忧,你未必排得了。”天子长叹一声,方道,“近日,齐、鲁国君薨,国丧当头,余一人却派不出大宗伯前往吊丧,方叔,你有何高见?”
“这……”方兴嘴上犹豫,心中也是一凛,心道,天子果然不是找自己叙旧,终归还是为了这桩事。
“也罢,余一人便直说了罢,”周王静倏然起身,情绪略微激动,“余一人岂不知,如今朝内可胜任大宗伯者,非王弟友莫属,尔等众卿大夫亦是如此计议,是与不是?”
方兴不擅作伪,只顾名嘴,算是默认。
周王静点了点头:“然而,余何尝不愿王弟位跻九卿,出使齐、鲁二国吊丧,只是……”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观察方兴的表情。
方兴屏气凝神,不敢错过天子口中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