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1 / 1)
216年12月,德翰接到一个电话,就泣不成声。原来德翰的老妈妈去世了。德翰是孝子,本来我和德翰两个人的工资就不多,他常年把工资的四分之一邮寄给患有心脏病的老母亲。每年还要探望5-6次,花很多路费。按照东北的习俗,父母去世,作为儿子的要带着儿媳以及子孙一起去祭奠。于是,德翰说要带着儿子一起去?
我不同意:“咱们的儿子可以由我爸妈照看。”
“这是东北习俗,给老辈送丧,必须孙子也去。”德翰又犯了执拗的毛病。
“东北那么冷,小孩子免疫力差肯定受不了。”我一心为孩子考虑。
“孙子都不过去,传出去不好听。”德翰偏偏死板地墨守成规,循规蹈矩。
“你不是不在意别人看法吗?这件事怎么就表现的不是你刘德翰的本色了?”我反问道。
“我意已定。”德翰语气坚定。望着他脸上还没有干的泪痕,我也就不再争辩。德翰拙口笨舌,当辩论不能继续时候,就说“我意已定。”人,骨子里就有这么一种本性,就是要用一种强制性的意志加给别人。当别人的想法和自己不一致时候,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对方服从自己。人,就是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潜意识,正是这种潜意识,驱动人、支配人去征服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
动身前,我把厚衣服带上,还专门到商店买了最厚的儿子穿的羽绒服。(网上买来不及我在路上特别担心孩子受凉。我们买了由芜湖到吉林车票。长长的一天一夜。在卧铺过了一夜,当第一缕晨曦的微渺的光透过车厢的窗帘偷偷地挤进来,我便起床,确见,东北的旷野,白茫茫一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情景再现。虽然到站是清晨8点,但刚下列车,风送来一阵寒意。
我一边走,一边留意孩子是否包裹严实,这也许是天下母亲的共性。又坐了长途公交来到山村。在路上,德翰又忍不住地哭泣。
院子里人很多,摩肩接踵。穿着白色衣服,阴森的冷意。院子里的树上也落了厚厚的雪。也穿着孝,为老妈妈送行。在院子里和大兄哥德钦打了个照面,我没有理他,因为上次的事情搞得很尴尬。他一看见我就低下头。无视是回避尴尬的最好办法。
终于进入暖暖窝。我让孩子先去屋子里暖和。我自己也和德翰一起,跪在老妈妈的棺材前哭泣。德翰回的很及时,老妈妈过世才2天。
孩子从屋里跑出来,好奇地看着周围。他1岁的时候的夏天,德翰带着他来了一趟奶奶家。4年过去了,奶奶的记忆完全从脑中抹去了。
德翰作为亲生的唯一的儿子,便组织筹办老人的葬礼。雇佣了吹打的,念经的。村里没有饭店,需要雇佣厨师招待赴丧的客人。
后来才得知,为老人送丧,德钦和德翰的妹妹小琴一分钱也没有出。这么多年,丈夫家的兄长和妹妹没有赡养患病婆婆,这么多年来给婆婆医药费的开销落在我们家一家上,给我们家经济带来不小的负担。我们受了很多委屈。可是送丧的时候,还是一毛不拔。我心里闷闷不乐。自己的隐忍,却换来人家的“蹬鼻子上脸”。这个世道真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
在送丧招待客人的席上,客人们纷纷议论席面不行。憨厚的德翰向大家道歉。我很生气,德翰过于憨厚。憨厚到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席上,我站起来:“不好意思,没有好好招待大家,大家受委屈了。但是这是什么造成的?难道我们家德翰不孝顺吗?他的孝顺有目共睹。婆婆早就患有心脏病,需要很多医药费。德翰每个月拿出25%的工资。人家一般人家都啃老。而我们家德翰甘心情愿长年累月付出。这次丧失全部包揽经济支出。然而,该出钱的同为老人家孩子的却一毛不拔。”我看看了在席的德钦和小琴。
德钦没等我说完,就气呼呼站起来,摩拳擦掌:“你这个婊子欠揍!死去的这个老女人不是我妈,你管得着!”
“继母也是母亲!”我不甘示弱。
“她嫁给我爹时候,我就12岁了,她没有好好培养我上学,我初中没有上完就经商了。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生活窘迫。她培养她的亲生儿子德翰上了大学,有了稳定工作。她偏心眼!我不认她为我妈。”
“你没有听说闵损的故事吗?继母偏心,还善待继母。况且老人家没有偏待你,是你自己不爱学习,没有继续读书。自己的责任还要推卸责任。”我据理力争。
“啪!”德钦一拍桌子,“好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不把你大兄哥放在眼里。上次我求你爸爸一件小事,你帮助你爸爸拒绝我,导致我儿子只好四海为家。你好狠毒!”接着,走近前来,挥动拳头,要揍我。
大家拉架才拉住。
我马上躲开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去屋子里找儿子。为了担心孩子在外边吃完感冒,我提前从厨房盛了点饭菜端进屋。“你这个小贱人!你心狠手辣,没有好下场”。骂声的音符如雨点溅来。我一进屋。儿子用小手摸我冰凉的脸。我脸的冰凉,如同冰凉的心。“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找不到光明”
这时候,小琴的妹妹进来,说:“大嫂,别介意。大哥就是这个脾气。他其实心底不坏。我们东北乡俗,儿子负责赡养和送丧。既然您心里过不去,我代替我姐姐出一点。”说着拿出1元钱。我推回去了。“不用你出,我就是这么较真,非要搞出个清清澈澈的理。”
就在这个寒冷的雪夜,当阳光微薄的光,在雪山隐匿的时候,我带着儿子回家。雪地吱吱的响声,奏响哀乐。埋葬心里的无奈,也埋葬世界的一切是是非非。望着树枝上冰凌反射的珠光宝气的光芒,如同置身雍容华贵的宫殿。这个世界很美,可惜,我消受不起。想起愤世嫉俗的一些文人,也许愤世嫉俗,注定被这个世界视为敌人。鲁迅,顾城,海子的身影依次从眼前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