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她歪着头凑过来，直到贴在铁饼旁，才看到铁饼和手掌之间，窄得连硬币都穿不过去的悬空。

“见鬼了，”言芙五官皱起，又去瞧灵衡正面的数据显示，上面的数字飞快跳动，在“万万正”戛然而止，万万正是面前这个灵衡的测量上限。

灵衡是仟人一族沿用上千年的特殊器具，其中最基础的功能就是，利用特殊的材质结构与灵气的排异性，来反映仟人魂魄的状态和估算灵气上限。

震悚片刻，言芙抬头看向面前这个，魂魄状况极为低迷，而灵气含量极为强悍的小姑娘。

仟人的灵气源自魂魄，灵气自内而外发散于周身像是一层透明铠甲，而灵气的密度与灵衡的比值越高则代表魂魄越稳定，直观地看就是灵衡悬浮于手掌上的高度，普通的仟人一般在十厘米左右。

“或许，便携仪器不够精确，具体的灵气上限，要用佇兢局的设备才能测得，”言芙声音有些发飘，回避了魂魄稳定性的问题，“这个晚点再操作，先来说说昨晚的情况吧。”

“昨晚怎么了？”冉峻昕并不在意魂魄的情况，活着就好，但对言芙因何而来还是很疑惑。

言芙见她一脸纯真，像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片刻疑虑。

昨晚的灵气波动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职守的、休息的、放假的管理官们，所有人紧急集合，连夜排查所有监测点探测球的灵气波动数据，逐渐缩小范围。锁定位置后，为不明情况不引起骚乱，再由学校里的驻点仟师拿着灵衡，在位置宿舍门口采集到了灵气碎片或碎屑样本，然后和探测到的灵气做序列比对，这才最终找到了不在档案中的冉峻昕。

但其实，如果不是刚才用灵衡现场检测加以确认，言芙很难实实在在地感知到冉峻昕身上稀若浮烟的灵气。

定了定分散的心神，言芙微微压着下巴，抬眼盯着冉峻昕，端正严肃地说：“根据《什一保护协定》第五条之规定，什一不得在无监管情况下频繁、高强度使用灵气，不当的灵气爆发可能会造成范围伤害。伤己伤人。希望你仔细回忆，如实详述凌晨一点前后的所有情况。”

言芙所在的仟师局主要职责就是管理什一事务，而什一特指未成年的仟人。之所以将成人礼定在诞生后活满八千天，就是因为在此之前的魂魄，尚在成长期并未定型，高强度使用灵气不仅可能失控伤害他人，还会受灵气影响伤害到自身。

除此之外，虽然仟人身份不为普通什人所知，但这在世界各国最高决策者面前是绝对公开透明的，基于对等协议，仟人一族在克己遵守社会现行法律法规的基础上，还有关于仟人的各种行为准则和协定进行约束。细则各国略有不同，但执行模式几乎无差，主要是仟人对内自制对外受制。

仟人体内的灵气就像一张可以无限缩小也可以无限延展的网，范围程度与灵气上限成正比。感知事物之时，灵气能搜集范围内信息，细致程度与灵气密度相关。而信息反馈的同时也会受到相应的灵气影响，就好比身处温暖室内，去感知屋外的冰雪时会因此冷到发颤。

在感知的同时运用灵气来做功，以消解灵气带给自身的影响，可以说是拜入师门的什一从第一课就要开始的童子功，也是能顺利活到成年的必要能力，但想要达到完全不受到灵气的反噬影响，必然还需要十数年如一日地坚持修炼。

闻言冉峻昕后背僵直，神色也没有之前那么泰然自若，“我昨晚只是，室友生日多喝了两杯梅子酒，然后我就睡着了。”

虽然具体情况还需要核实，但凭借这几年在基层的摸爬滚打，言芙光是看她的神态就多少能判断所言真假。

在工作手册上做记录的同时言芙教育道：“酒精会对中枢神经产生抑制作用，感知意识受到麻痹，这种无法自控的状态很危险，以后最好不要喝酒了。还好这次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不然发生的任何后果，都不是你所能承担的。”

冉峻昕无言以对，羞愧难当，脸颊更是一阵阵地发麻发烫。言芙刚才说的情况让她感到后怕，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晚灵气爆发了。重点在于，虽然仟人能力各有不同，但冉峻昕的却实在特殊，她能够，“消除”。

消除是推翻什人科学界“物质不灭定律”，能让目标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痕迹的能力，灵气强度越高效果越大。从记事起，外公冉霁就反复不断地告诫她这个能力的强大和危害，而冉峻昕也确实从未在自己之外使用过灵气来进行消除。

燥热过后便是一阵阵爬上后背的冷汗，冉峻昕努力让自己镇定，但说话时声音仍在发颤。“我，造成什么影响吗？”

冉峻昕的脸正逆着光，毛茸茸的发丝好像凌乱的光环，眼睛、鼻子，连耳朵弯都泛着惹人怜爱的粉红色，就像街里街坊看着长大的俏皮小姑娘。言芙的态度被揉捏得松软了些许，“放心，我们已经排查核实，范围内仟人虽然感受到了灵气波动，但不论什人还是仟人都并未发现任何实质影响。”

她顿了顿，“虽然如此，但根据协定，你还是需要到我这里进行七次行为规范教育，明天我会来接你。”她还要赶去下一个地点，利落地收拾了东西就起身，离开前经过冉峻昕，言芙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走。

冉峻昕有被安慰到。

言芙走后，旁观了全程听懂了所有对话的辅导员，挪了位置靠近冉峻昕，“这么说，你没有师傅也没有入门派。哎呀，可成人后就是入仟考了，算算也只剩一两年的时间。”辅导员唉声叹气看上去颇为担心，又用余光瞟着冉峻昕。

见她没作什么回应，辅导员便轻咳了两声，“我叫苏敏，是你们系和计算机系的负责仟师，你有任何问题都能来问我，我会帮你的。”听着充满热情与恳切，说罢苏敏递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

晚上，刚过六点，冉峻昕就拖着沉重的四肢爬上了床，散架的身体这才缓缓落地。虽然没有摆成最舒服的睡觉姿势，但她一寸都不想，也没力气再挪动。

爆发灵气的反作用力给冉峻昕的自身带来了更明显的影响，上午还只是皮肤过敏浮肿，到了晚上竟像是完全不运动的人刚跑完了五千米那样浑身酸痛。

手机上，对话界面里，苏敏发来多条信息，短信提示音叮叮叮，孜孜不倦，关于拜师、门派、仟师、活动……入仟考等等。

“我特别推荐天河门，氛围好，有名师指导，优秀人才还有资源扶持的……”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冉峻昕扫了一眼马上打发，不，回复道。

点开苏敏的朋友圈，几乎每条都有提到天河门，看来她确实是天河门的人。灵气研讨会、名师介绍、门派人才扶持计划、星光生物科技等等。也确实是个，看上去不错的门派。

不过目前，冉峻昕并没有入门派拜师的意愿。

放下手机她闭目养神静静听着室友聊天。

“我昨晚梦到男神打篮球了。”

“这么好，我昨天居然梦到期末考试，卷子超级长，我好不容易快写完了，之差最后几个字，笔头突然分叉了，塞心啊。”

本来冉峻昕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听到室友的话，睁大眼睛努力看向左边的床。

“元元那你呢，”她急切地问，“你昨晚做了什么梦啊？”

“我几乎没有做梦，只是梦见一个苹果，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冉峻昕马上摸出刚塞进枕头底下的手机，翻看今早记下的睡梦手帐。

一字一句，昨晚自己梦到的和室友说的梦，内容竟然一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