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府堵门(1 / 2)
屋子最后一间的浴室,青砖铺地,浴室一角砌了一座大理石制梳妆台,台上一盏铜烛灯升起袅袅的光焰,台前一个大木桶冒着水蒸汽,台旁站着一位倩影,正添着热水,那女婢正在备着洗澡水。
这间刚修缮好的客房,可以说是配置豪华了,或许也是因为豪华过甚原因,还未能安排到宾客入住,以至于里外都是崭新的,倒是便宜了陈木。
不一时,那女婢已将洗澡水备好,把一叠新衣携到客厅,双手奉与陈木,欠身道:“公子,洗澡水已备好,请沐浴更衣。”
陈木放下茶杯,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这叠新衣裳,滑滑的,比布衫紧致,触手有些凉,精神振奋赞道:“好衣裳,这针脚和作工太棒了。”说着,便起身跟着女婢来到浴室。
拒绝了女婢的伺候,他只是拉上门帷后,便宽去破衫迈进了水里。因为平时他经常在城郊的小溪游泳,身体倒是很干净,没一会儿便洗完了澡把新衣换上。
陈木在客房不曾待过多久,就被那萍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领了出来,东兜西转地带到了一间红瓦厢房。这间屋子明净高洁,屋外一棵梅树漫天琼瑶,白蝶翻飞,一汪潭水生得几株青莲,不时飘过几层涟漪。
正看着,红瓦房大门洞开,李梦娟款款地走出来,举目一望,向陈木招招手,轻声唤道:“公子来了!快进屋里。”
闻讯走过去,到了门口,李梦娟伸手一拉,便把他带进了屋内,这屋内很敞亮,陈设不多,就是一张迎门放置的圆桌,两张圆椅,靠墙处两张软榻,居中的矮案放着小小的花瓶儿,小小的瓶口子插着一枝梅花。花瓶旁卧着一只小小的猫咪,通体雪白,个头比瓶口子还要小。
陈木左看右看,这屋子显然是吃饭大厅,一个女婢正端着盘子,徐徐地往桌上添着菜,一个小厮举着瓷瓶子,熟练地给杯子倒满酒水。桌上的菜很多,而且很诱人,松江鲈鱼在那冒着香气、碧螺虾仁在那淌着酱汁、金丝膏蟹在那泛着金光、东坡牛肉羹在咕嘟咕嘟搅着葱花,菜盘几乎塞满了圆桌,只留下放置碗筷的地儿。
李梦娟热情地把陈木请进了红瓦房,女婢和小厮便附上门离开了。
圆桌前,李梦娟盯着荤素兼备,五味俱全的酒菜看了一遍,笑道:“公子,这是些许用膳,请慢用。”说罢转身离开,仿佛一只栖树的金丝雀,踩着枝干,晃着小碎步,“吧嗒吧嗒”的消失而去。
情知小姐的款待是真情实意的,他因此向李梦娟由衷的道谢,待门关后便撸起袖子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这一回,陈木吃的很舒坦,不再像乞丐般狼狈不堪,他先是吃完了牛肉羹,垫了垫肚子,然后夹起整条鲈鱼,补充一下营养,随后又是大虾沾着膏蟹,当做糖棒裹着吃,最后等到肚子吃的很圆时,他才抿着美酒,离开了大厅。
陈木回到他三室一厅的那间客房,脱下了长衫靴子,耷拉着眼皮躺在卧室的金丝床榻上,月华如水,撒在他那半醉半醒的俊脸上,仿佛一股潺潺壁水流淌在皎洁无瑕的珍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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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武昌北城,府衙。
府衙的署邸很气派,石阶九重,墙高八仗,墙开了一扇大门,铜环朱漆,冲着大街张开大口。高墙白粉素裹,在阳光折射下,犹如清澈见底的湖泊,闪着莹莹碎光。
门口两旁各列着一队衙役,长枪帛帽,气宇轩昂,寻常人氏见了,多半会被这气势慑退。
然而眼下的府衙门口,近二十名衙役一反常态的神情紧张地盯着大街,大街人声鼎沸,都是些市井杂音,头戴白条,手挽长袖,粗布麻衣的模样,看上去有二百来号人,在几个老妇人的带领下正堵着衙署大门,若不是前面卡着衙役,冲进大门多半是会的。
这人群正是此前中毒的二百户人家,在决定上报官府后,他们便赴往江夏县县衙,走到半路时,不知何人出的主意,掉头赶到了这府衙。
武昌府的城内纠纷由武昌衙和附郭县衙门协同负责,协同管理城内的民事案件,通常来讲,一个县城的人口有十万人,而附郭县编户有六十二里,一里差不多有一百一十户的人口,因此辖下出现的案件由附郭县衙门处理即可。
这二百户中毒人家没有奔向附郭县县衙,而是找到了府衙,按照往常,衙役肯定要轰出门外,碰到小气的主,请进牢房待上一会儿都有可能。
不过今儿碰到事关二百户人性命的事,门子们可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安抚这些“闹事者”,然后禀告自家主子。
府衙一间屋子内,靠墙有几张太师椅,几个人或翘着腿、或张着腿、或弯着腿,就坐就站着,身前放着公案长桌,上面堆砌着公文,阅览、交谈、秉笔勾画。
靠墙而坐的是一个五旬上下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团花云雀的公服,鬓角有些花白,脸上的肌肉有些褐斑,因此显得比同龄人更老了些。他身材削瘦,脖颈也瘦,只是皮瘦筋凸,晨曦下,如此消瘦的身子,映衬出一个纸片的轮廓,看着有些咋舌,正是四品正印官武昌知府李渭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