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爰得我所(2 / 2)
其中一个女子哭了一阵,便起身来裹紧了衣裳,掩面而走,没几步,又返回把另一个女子也扶了起来,两个娇弱的女人相互搀扶遮掩着,往人少处走去。
看着两个女人离去的背影,田麒不知道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命运,被家人谅解接纳?
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妾室的地位比奴仆也高不了多少,尤其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被送来见官了,她们要怎么面对往后生活的指指点点?
也许,等待她们二人的,最后还是一根白绫吧。
田麒突然感觉心中压抑无比,他之前还拿耐刑来开玩笑,现在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前一秒,他还沐浴在晴空里,下一秒,又突然置身海底,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胸中堵着一团东西,不吐出来就要被憋死!
突然冲着那两道身影大喊:“就算全天下都不要你们了,你们也可以好好活着!”
那两道身影一滞,几个呼吸的时间,又往远处去了。周围人投来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田麒回首,没有再看她们,目光落在那滩血迹上,凝住。
这就是大秦吗?
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采用无比严酷的刑罚,来遏制黔首为恶,但如此一来,百姓与猪狗何异?
百姓又哪里有非议朝政的勇气,这在《秦律》里,可是要夷三族的。
长此以往,怪不得人人都要来反你!
田麒长叹一声:“唉!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虞吉看着这个师弟,眼中的星光,带着些许疑惑。
田麒回身道:“师姐,我们走吧。”
田氏的织坊不小,有织室十间,每间有五台织机,坊内还有养蚕的桑园、蚕室,桑园不大,这里不是主要的养桑之地。织坊后面是供织仆日常起居的屋舍,织仆多是妇女。同样的织坊,田氏在临淄也有开设。
织机是斜的,田麒作为导游,能认出这是斜织机。原本能亲眼看到这种景象,田麒是会诧异一番的,但现在心中满满的,全是别的情绪,也就没那种感叹了。
冬季养蚕要控温,必须要有经验的老仆才能养好,而且出丝量少,所以这个季节齐纨鲁缟等高级丝货,是出产的比较少的,有,也多是前季的存货。
织坊里也养了一些会制成衣的仆妇,多是给田氏家人制衣。田麒要为虞吉做几身丝绸衣裳,虞吉死活不肯,又退而求其次,要给她二人每人制衣十件,虞吉还是不肯。
两人争扯几句,虞吉最后只同意给她和无咎做两身,而且山中的师父以及其他师兄师姐等,也一并不能落下,田麒只好由她。
诸人的身量体态,虞吉都跟一个管事的仆妇一一描述,那仆妇倒也利落,直接找来一些竹板,刻画了不同的人行,虞吉一边比量,她一边刻录。
田麒心中还在感慨,秦代做人之难,做个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些人的衣裳,一时三刻肯定做不出来,等交代完这边的事情,田麒看看天色,约莫是十点来钟,做导游的经历让田麒对天时感觉很准。
此地离着三兄家不远,便去知会三兄一声,往后他要搬去城外住,让三兄多去城外寻他玩。
今日田广家应门的老仆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田麒几人跨门而入。
到了堂前,才发现人都聚在这里,田麒一眼却瞅见了两个最不想见到的人,转身欲走。
田安的脸还是半肿着,他眼倒也挺尖,不知是瞄见了田麒,还是瞧到了虞吉,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立身嚷道:“鼠辈忽来,鼠辈忽走!真鼠子也!”
众人听到他的喊声,也都抬头来看,田广瞧见了田麒,苦笑了下,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只拿眼盯着庭中地上。田市也只瞅了眼,当做没看见一样,也回头盯着同样的地方。
田麒蹙了蹙眉,却也不好真就走了,那岂不真成了田安口中的无胆鼠子?
他朝田广遥遥施礼道:“才见三兄在此,弟有礼了,方才被一‘阔面’之人遮了目,三兄勿怪。”说完还活动了下昨日被田安踢得胳膊,灵活自如。
“你……”田安指着他,气得面红耳赤。
“二十多岁的人了,却整天你来你去,也不害臊!”田麒道。
“好鼠子!全是口舌之利!你三兄所养之蠢鸡若有你三分之口舌,也不会如此不堪了!鸡鼠一辈啊!哈哈哈哈!”田安似得了一个天大的噱谈,放声大笑,笑声扯动了伤脸,又赶紧止笑抚面。
看到田安丑态毕露,田麒也懒得继续讥笑他。
往前迈了几步,看到庭中果然是在斗鸡,那鸡他也“认得”,分别是三兄的“戴冠郎”,和大兄的“长鸣将军”,大兄所好驳杂,但这斗鸡却是首屈一指。
田广知道这几人之间有了恩怨,便出言道:“六弟,三叔父在家中寻你,你快回家去吧。”这是要给田麒个台阶,让田麒借机快走,也警告田安等人,不要乱来。
田安怎可能轻易放他走,找不到可以发作的借口,他誓不罢休,于是变本加厉,道:“你三兄的俩婢女倒是水灵,不过,此场斗过,却是我的了,我等下便也斗她二人一斗,鼠子何不留下闻“鸡鸣”?哈……”
他刚想笑,又止住,眼瞄虞吉,伸出舌头舔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