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田麒之病（2 / 2）

“在屋内候着呢，”田二噎声说：“疾医说，该灌的药，都灌上了，若还醒不来，或将不治。”

田儋仿佛已料到是这个结果，对田荣说道：“二弟，我们进去看看吧。”

才入屋，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见一人瘫在地上，脸色铁青，田荣看模样认出是常给六儿诊治的高疾医。

瞧他这等神态，略一思索，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扶他起来，唤田二进来，道：“高疾医辛苦，快扶高疾医下去休息，再赏钱百铢。”田二弯腰领命。

“不敢，不敢，不敢……”高疾医哆嗦着被田二扶出去了。但那“田麒命数已尽，就是神仙来也就不活了”的话，确是真的不敢说出口。

田横立在床边，手轻抚在妻邹氏背上，眼望床头，一动不动。

邹氏对屋里的一切都仿若未觉，手里拿着一块帛帕，跪在田麒床边，小心的擦拭着从田麒嘴边不断溢出的黑色汤药。

脸不时的还贴在田麒脸上轻轻摩挲，才断的抽泣声又止不住的响起。

床幔半遮着，能看到田麒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身上盖着兔绒锦被，被边压着好几个取暖铜炉，田麒瘦小的身躯如竹片一样直挺挺的躺着，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田儋哀声叹到：“三地节哀……唉……可惜徐仙长不在这里……”

田横猛地转身，抓住田儋的胳膊，道：“大兄，徐仙长真的能救六狗？”

田儋道：“倘若我齐地还有一人能救六儿，那……”，他抬眼看见田横双目红的吓人，似要滴出血来，惊得不轻，“也……也只能是此人了。”

田横转身便走，田荣拦住他道：“你去哪里？”

“我去找徐仙长！定要把他求来为六狗治病！”说完大步往外走了。

一直到此刻，田横还是称呼田麒为“六狗”，好像只有这么叫，鬼神才会饶过他孩儿一命，不把他的孩子勾走。

门口跪着的十余个宾客，“唰”的一声立起，也跟在田横身后大步而走。田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边走边说道：“留人照顾婉娘和六狗。”

众人闻言，六个宾客便立即退回到屋边，肃容跪下。其余几人确是丝毫未停。这些宾客与田横相交多年，有田氏远房的田姓子弟，也有其他外姓人氏，彼此之间也十分熟悉，浑如一体。

田儋、田荣二人走出屋外，众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二弟，你快去让三弟带上我那两个仆人，他们知道路！再把我家中的马也都牵上！换马赶路！”田儋反应过来，连忙吩咐。

此去琅琊七百余里，田横定然不会爱惜马力，这一路不知要累死多少匹马。可就算昼夜不停赶路，到琅琊也要一日一夜。到了能不能见到徐仙长？又能不能把人请来？都未可知。

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三天时间，看看床上的田麒，都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日。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去便可！”跪在屋外的陈游起身道。田儋、田荣二人都不是习武之人，脚步没有田横他们快。

陈游正待要走，身后传来邹氏清丽中带着沙哑的声音：“陈大兄，带上水囊、肉干。”

邹氏十五岁怀胎，儿子虽然现在十二岁了，她还是比陈游小。而且即便身为家母，她对宾客们却一向敬重。

有那几人护卫田横，邹氏不担心路上会有什么意外，确担心田横会一路不吃不喝的赶路，这往返一趟，必然扛不住。

她朝田儋、田荣二人肃拜了拜，便又抬手虚扶旁边的众宾客，道：“诸位大兄快起身”，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另外五名宾客直身而起，不敢让她真来扶。

“把我家的马也都牵上！”田荣想到这一行近十人，三田家在城内的宅中也没养多少马，每家只七八匹。都带上的话，每人也有两三匹马可以换骑。况且路上应该会安排人留下，便于急事传信，大概是够用的。

听到院墙外“嗒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陈游着急，忙喊道：“姜怀、王敢，去牵马！”便急往庖厨中去了。

要他自己奔波三处地方，再去追人肯定来不及，所以让另外两个宾客去备马，自己去带吃食。

那两个宾客也不敢耽搁，告了声罪，先后一个箭步，确是直接越墙而出了。

邹氏看他们都去了，轻声道：“大兄、二兄，请移步后厅稍坐，妾命人备酒食。”

又转身对奴婢们说：“都别哭了，快起来，跪在这里又有何用？”说着话，眼泪就要忍不住的流出来，强忍住道：“柳絮、因风，去照顾公子，其他人速备酒食。”

田儋道：“不用了，弟妇。你不要劳心了，也别悲伤过度。六儿吉人天相，待三弟归来……”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这一天人心惶惶的，田儋心中颇是烦躁，蹙着眉头往脚步声方向看去，不知又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