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方士（1 / 2）
尤克里尔的神话：
“西境有城，名为朱雀，市列珠玑，满目繁华；楼高檐绣，画栋雕梁，金乌熙耀，太阴柔和；街上慢车常行，孩童嬉戏，茶园快书偶停，看客顿意。清明和乐好太平，正是流年盛景。”
温润的液体从嘴里流进来，甜腻腻的非常好喝，有花与糖的味道。巴顿追着那香味拼命抬起脖子，情急之下睁开眼睛，眼前是陌生的木头屋顶。
还不待他疑惑，喉咙里正好被又喂下了一勺，润润入喉，甘美的感觉在口腔里弥漫。他翻身坐起，看到兰斯正端着碗给他喂汤，于是抢过汤碗咕咚咕咚地大口喝完，打了个舒畅的嗝儿。
“呼啊，爽！”
“先坐下先坐下，受这么重的伤还乱动，我喂你就好了啊，又没人跟你抢。”兰斯给他垫高后背让他坐起来，顺手压住被角，现在巴顿裹在一床棉被里，像一卷锅子饼。“楚先生说你今天会醒的，他说的话果然从来都不会错。”
“今天？我睡了几天？”巴顿挠挠头，惊讶的发现自己烧焦的头发又长了出来，不止如此，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原本他可是淋上油自焚了啊。
“三天，你睡了整整三天，我几乎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不过楚先生一直让我们放宽心。”兰斯说着递给他一面铜镜，巴顿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又拉又拽，努力确认自己仍是活人，而不是出窍的鬼魂。
好一会儿后巴顿终于接受了这个惊喜的现实，转头问道：“我哥哥呢？还有弗雷尔，他们也没事吧？”
“伤得很重，不过跟你比还是轻多了，他们现在生龙活虎的一会儿你就能见到，放心。”
巴顿这才松了口气，有心情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房间。
整间房子都是用木材构成的，头上横着一根大梁，脚下铺着青石板。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三把椅子，一张床，全都上着黑漆，样式古朴。
窗户上嵌着镂空窗棂，却没有装玻璃，只是糊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纸。巴顿贴在上面往外看去，隐约能看到一间种着花草的小院。
“这是哪儿……？”看着眼前与北境迥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巴顿有些诧异。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门帘撩开，飘进了一团白色。
那是个白色的人。
就连巴顿自己都觉得这形容也太没水平了，但是……宽大的白袍、白色头冠、腰上的白色束带、身上稍有修饰的地方也是拿白线打了个边、还有女孩一般的白皙皮肤；唯一的异色是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这男人就像……从白面缸里滚了一圈儿一样。
白人拱了拱手温润地笑道：“在下是朱雀城的方士，姓楚名不寻，我想你差不多该醒了。”
是字节清晰的通用语。
……
三人一起走出房间，屋外果然是一间小院，种着萝卜、菠菜几样寻常蔬菜。土壤近日新翻过，有种清新的味道。
院子虽然不大，却也有三四个房间。巴顿注意到自己和兰斯在的是右间的客房，中间还有一栋二层的小楼，屋顶晒着成串的玉米和辣椒，其他人应该都住在那里。
攀谈巴顿中得知，他们已经成功穿过了峡谷，抵达西境洛国的朱雀城，而这位楚不寻方士是接应他们的盟友，也正是他把黄金城的图纸交到了尤克里尔手中。
“等一下！黄金城的图纸不是罗纳复原的吗？临行前尤克里尔是这么说的！”巴顿叫道，忽然警惕起来。
“我的确是叮嘱过尤克里尔先生……要这么骗你们。”楚不寻笑得有些愧疚，“我们的确要去黄金城，但这不是目的本身，那儿也没什么财宝；只是为了有人能护送他到这里来。”
巴顿更加疑惑，但看兰斯却是一脸了然的表情。楚不寻接着说：“这些事待会我会一五一十地向大家交代清楚，只是说来话长。城里有家我很喜欢的小酒馆，我在那里订了位子，你哥哥他们现在都在那里等我们；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慢慢说。”
巴顿听到肚子咕噜了一声，昏迷的三天里他只能吞些米粥、汤水，早就饿坏了，听到有东西吃心思难免被牵动，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楚不寻见状笑着推开院门，闯进来一个熙攘的世界。
门外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街，长长的青石板路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每隔几米还有支着凉棚的茶摊；剃头客的铁片擦得锵锵鸣响，打铁匠手里的锤子叮叮当当，卖糖墩的扛着草垛，鼻子里哼出一声悠远的吆喝。
不时有小孩子嬉戏着穿行，他们从古董行前跑过，看也不看书斋一眼，在包子铺前流着口水驻留，在木偶店里恋恋不舍；最后他们停在一个身穿大褂倚着桌子的人前。
那人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手掌摊开一会儿比刀、一会儿扇子作枪，时不时还佯做撩袍，一时间多少刀光剑影、痴儿怨女、侠肝义胆、神鬼异志都在他嘴上鲜活。
“这正是：
金龙缠云得贵子，无忧夫人承贤德。
前途莫测风云变，帝后接连驾西鹤。
荒王篡权挟天子，忍辱六载位复得。
幸得前臣忠良将，收整旧部理山河。
先遣雄师伐逆北，再御亲征拒南蛮。
为报社稷修税法，不恋安闲迁都城。
师夷长技筑船舰，可抗东离百万兵。
在位六十多四载，雄图霸业难算清。
所幸江山逢明主，我洛可得一太平。
九泉之下访鬼吏，英雄谱上首排名。
但使旌旗十万在，文武皇帝斩阎罗！”
说书人念着结语诗，越说越高兴，最后直接坐到桌子上，手里醒木“啪！”地一拍，听众一齐拍手连连叫好。
“好！”楚不寻也喊了一声，摸了几个铜板丢过去。他压低声音对兰斯他们说：“其实在很多地方先帝书是不允许说的，但朱雀城毕竟远离皇都，所谓天高皇帝远，大家也爱听。”
但巴顿没听到这些，他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了。道路两侧是一排排的屋檐，全都覆着青色的瓦片，刷着红漆的柱子撑着房顶，镂空窗户里传出学子读书的声音。
每家的房檐上都雕着同样的神兽，那是一只收敛翅膀的神鸟，高高扬起脖子似乎正在对日鸣啼。
巴顿来自游罗，北境的商业枢纽，单论繁华游罗还要更胜一筹；但游罗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飘荡着工厂冒出的浓烟。街上走着大腹便便、杵着手杖的商人，处处都张贴着裁员公示和广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不苟言笑，似乎有什么改变世界的大事要忙。在那里就连上厕所都要小跑着去。
而眼前和谐安乐的朱雀城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