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呼唤深海（1 / 2）
“雷登！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指着眼前这个浑身灰尘、邋里邋遢的大胡子问。
大胡子看着我愣了一会儿，猛地扑上来搂住我的腰，粗糙的脸上老泪纵横。
“亲人啊！这鬼地方又干又燥我们还听不懂他们说话，我还以为一辈子找不着你们了！”那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衣服上蹭来蹭去，引来好些人围观，我只能举着手大喊：“先起来，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们在城中的一家茶馆坐下，雷登也多少冷静了下来。
“我来找你们的啊，我可是你的后援啊！”虽然雷登说得一脸认真，但他那脏到打结的胡子还是让我出戏。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不……主要是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我扶着头使劲晃了晃。我猫手猫脚离开房间的那个清晨，雷登应该还在蒙着头呼呼大睡。
“我的耳朵特别灵，即使睡着了也能听见周遭的动静。而且那几天你整天忧心忡忡的，一定是打算做些什么，我就多留意了。虽然不是完全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也知道个大概。”雷登嘿嘿一笑，“你们以为船长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做事不会做两手准备吗，万事都需要保险，我就是你们的保险！”
“你是怎么追上我们的？”乌图问。虽然我们为了躲开追击绕了远路，但算算距离雷登出现在这里也得紧跟着我们出发才行。
“当然是一路快马加鞭啊，你看我搞得这么脏就是因为几乎不停地在风沙里骑马。倒是你们，明明出发得更早怎么才到这里？我担心自己走岔了路才回来看看，结果就跟你们撞上了。”雷登抹了一把脸，沙子哗哗掉了一地。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听说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不是进到哪个深山老林找件东西的程度。”我和乌图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中庭的问题。乌图简单阐述了一下，雷登仍是一脸似懂非懂。
“总之这非常危险，你跟着我们的话只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我说。虽然按刺客少年的说辞，中庭已经把破风号摸得很清楚了，但待在船上总归是安全一些。
“我不是要跟着你们，而是和你们一起走，我说了，我是你的后援。”雷登得意地拍拍胸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们还穿开裆裤的年纪我就已经在出海了！”
看起来一时说服不了他，我只能灌了自己一杯茶，平息一下心头的情绪。有援军是不错，但那是平常的情况下，对上中庭我只希望牵连的人越少越好。
“唉，对了，你刚才说你们？还有别人吗？”我咬着杯子问。
“船长委派的人就我一个，不过刚刚下船我就被那个龙族的小丫头逮住了，她要我带她一起走。”
“你答应了？！”我一惊站起来，杯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当然没有，但是她点着火威胁说要么带她走要么把我扒光了绑到船帆上去……”雷登看着我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她现在在哪儿？”我咬牙问。
“这倒是不用担心，经过前面一个小镇的时候她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自己跳下马喊我先走了。到底是小女孩啊，兴致一阵一阵的，现在应该玩够了自己回去了吧……你别这么看着我，像只炸毛的猫。”雷登缩了缩脖子，跟我拉开距离。
我低头一看，不知不觉中身体居然已经探过半个桌面，半条腿也跪在桌面上，确实像猫护食的样子。
“要是她那么听话那就不是她了。”我咬咬牙重新站好，“你们都在中庭的名单上，这一路上却没有遭遇伏击，一定是她看见了什么。”我跑出门外跨上马，调转马头就准备往回冲。
“不用这么急吧？”雷登一脸懵，“那个女孩，她超强的啊。”
“那我也得去。我不担心有人能伤到她，但她对人类根本一无所知啊！”我拉动缰绳，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小白刚跑了一夜不满地哼哼，但还是缓缓迈开步子。
“我们也去。”乌图见状也想上马，被我挥手拦下。
“不行，时间来不及，你和雷登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走；我找到陶雅以后再去跟你们汇合。这次我做你们的后援。”我跟乌图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
“明白，一路顺风。”他对我挥挥手。
我扬起鞭子“啪！”的打在马臀上，小白吃痛大步飞奔，带着我一溜烟冲出城门。
接下来的事情是事后乌图和陶雅转述给我的。
在我骑马消失在地平线下后，雷登忽然转身面向乌图。
“现在能不能说说你藏着什么东西？”
乌图一愣，诧异地问：“你怎么发现的？”
“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年，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一个人会不会撒谎我一眼就能瞧出来。你和他们一样，想藏什么的时候心里兜不住，眼睛总往那边扫。”雷登叹了口气，看着乌图一直紧贴身侧的左手。乌图这才发现这个身材微胖眼角低垂笑容甚至有几分憨厚的男人，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只是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看这个。”乌图伸出藏在身侧的手严肃地说，他的指间缠绕着一缕淡白色的雾气，显然是另一个梦境。
……
南境的烈日太过灼人，很少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陶雅拉了拉斗篷，将自己的整张脸都遮盖起来，只有一缕红色的头发在热风中飘动。
她正身处一条曲折的小巷，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许多歪七竖八的建筑用各自的投影分割大地。空气已经热到扭曲了，可她身上却没有一滴汗，任谁在这样燥热的环境中都会觉得烦躁的，但她却觉得无比平静。
“左后，两个；前右，三个；正后……四个。”她在心里默念。她走进一家破旧的衣帽店，推醒柜台前昏昏欲睡的老板。
“快走吧，我想买下这家店。”
老板用睡眼松醒的表情看着她，显然没明白这个遮头遮脸的异乡女孩在说什么。但是他立刻觉得手心里一凉，低头一看是被塞了一块成色上佳的金锭。
“拿着快走。”陶雅又重复了一遍。
老板仍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刚想开口就被一把揪住衣领然后撞破窗户飞了出去，原地留下一把刚刚劈下的斧头。
“在这种的小镇你应该说南境话。”握着斧头的是个消瘦的男人，他跟在陶雅身后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进来，用通用语对陶雅说着话。
刚刚那一斧可以将老板和陶雅一起劈开，但陶雅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将老板扔出窗外的同时完成了闪避。
她低吼道：“把人都叫进来吧！”
消瘦男人嗤笑一声，“怕被包围吗，高傲的龙也会畏惧吗？”话音刚落，八道黑影一齐闪现，自门、烟筒、窗户处同时发起袭击，狭窄的衣帽店里响起八道刺耳的兵刃破风声。
“哧啦！”挂在身侧的长匹布料被齐齐切开了，陶雅略微抬头，厉声说：“不，我只是不想烧掉整条街。”
她周身忽然绽放出炽热的红莲。
老板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分钟前这里还是自己那无人问津的衣帽店，不过合了合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冒着白烟的一地废墟。当然没什么可惜的，自己手里这块金锭足够买十家这样的店铺了，他只是很懵。
脸上有血流下来，头上也很痛，刚刚从窗户里飞出来还是受了些伤，好在并无大碍。那个女孩呢？她也没事吗？
疑问立刻得到了解答，白烟被热风吹开，女孩的身影显现出来。那剧烈的爆炸连她的斗篷都没掀开，在她脚下有八具扭曲的、看不出原貌的焦炭。
“原来如此，这就是龙的力量啊。”消瘦男人看着陶雅，刚刚的冲锋他没有参与，并且在烈焰释放的瞬间用斧头遮住了头，即使如此他的左脸仍被严重烧伤，半边脸皮都不见了，伤口滴着血发出渗人的焦味。
“果然和导师说的一模一样，这份力量真是太奇妙了。”男人阴阴地笑起来。他只能用半张脸笑，每牵动一下脸上的肌肉就疼得抽搐一次，但他仍不住笑着，仿佛确认了什么好消息。
“你不怕吗？”陶雅看着他问。
“怕死吗？死就很可怕吗？”男人嘴咧得更大了，左脸的嘴角被他扯开，就像蛇的嘴裂。“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传说都是真的，那死还是什么可怕的事吗？啊……你不明白，你脸上那疑惑的表情真有意思。”
“死在这里只是证明了我们的导师所言都是真的，一件又一件事都被他证实了。既然你们是真的，那我们的大业也是真的，你们必然消亡，而我们的至尊终将降临世间，所以有什么可怕呢？”男人神情癫狂。
陶雅忽然向不远处的老板飞奔过去，她向他伸出手，想阻止什么。但已经迟了，一个旋转的黑影先于她飞向了老板，重重砍在老板颈间，他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仰头死去。
那是消瘦男人的斧头。
“美妙非凡！”消瘦男人狂笑着。陶雅冲他一抬手，一朵金色的火焰在他身上凭空升起，瞬间将他吞没。原地只留下一节焦炭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导师……”陶雅咀嚼着这个音节，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但男人癫狂的状态让她脊骨上升起阵阵恶寒。
……
湿冷的雨天，阴风阵阵从海边刮来，冷得几乎渗进骨髓里。窗户怎么也关不住，不时还有小鱼被卷进来。
渔村的台风季就是这样，家家都要紧闭门窗，收起渔网，孩子们瑟瑟发抖，大人们互相依偎。等等……雨天？渔村？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啊。他们不是应该在茶馆里喝着茶，调笑尤克里尔那个用情至深而不自知的傻瓜……
“哥哥，你在想什么呀？”
索克一愣，低下头，妹妹正含着手指跟自己裹在一条羊毛毯子里，好奇地打量自己。
“没什么，索菲亚你都五岁了，不要再吃手。”索克轻轻把手指从妹妹嘴里拿出来，放进毯子里。这时屋外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好像有怪兽在低吼，两个孩子吓得紧紧搂成一团。
哆嗦了一会儿，索克忽然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夹在风中变得很轻，但很沉稳，就在那里，听起来就像……
“爸爸，有人在敲门！”索菲亚抢着说。
“别胡说，这种天气怎么会有人出门呢。”小麦肤色的父亲在卧室门口一露头，轻声呵斥道：“小孩子早点睡觉，不要瞎想。”
“我就是听到了嘛！”索菲亚委屈地嘟着小嘴，拉拉哥哥的衣角，“不信你问哥哥，他一定也听到了。”
“确实有。”索克对爸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