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落日余晖（2 / 2）

我回头看了一眼陶雅，我们围着相位门乐此不疲的时候陶雅却一个人站在断裂露台边沿，独自望着落日。她背对着我们，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

连接第三层的楼梯没有任何隐藏，就堂而皇之地摆在露台一边。要说有什么阻碍就是台阶上坐着一尊巨大的石像，足足占据了楼梯三分之二的空间。

我们走上楼梯凑上前看了看石像，那是个岩石构成的机关巨人，坐着就比之前的利刃还高些，要是站起来的话恐怕要有七米以上。巨人某些部分精致到令人赞叹，胸口复杂的机关炉和手腕上的轴承即使是我这种外行也叹为观止，我怀疑即使把游罗所有顶级的机关师集中再一起也难以还原其十分之一。

但某些地方又敷衍到不行，胳膊和腿都是整块的圆柱形石头，没有脖子，连接嘴巴和胸膛的部分套着一圈钢箍，脑袋更是直接用了一块扁扁的石头，配上两个椭圆形的眼睛倒是有几分可爱。

我看着巨人一言难尽，就好像某位绝佳的艺术家在制作传世佳作时忽然失去了耐心，粗暴地收尾草草了事。

巨人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睛望着远处；十分乖巧的坐姿，就像被叮嘱等大人回家的孩子。它胸口的机关炉上嵌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紫色水晶，溢散着危险的光，不时还有电弧出现，让人觉得它随时会挥舞着拳头暴走起来。但即使我们围着它又敲又摸也没有半点反应，始终维持着原样。

第三层的大门就在巨人身后，我艰难地从巨人身边挤过去，想推开面前的门。但手指刚触碰到门扉异变就发生了，巨人的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圈，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盯着我。

我握着门把手愣在原地，视野里地板颤动不止，因为巨人摇晃着站了起来。

巨人发出沉闷的响声，它的脑袋转了回去，直接转过身面对我。我感到大地都在颤抖，四周的石柱不停晃动不时有瓦砾脱落，而巨人甚至什么都还没干，仅仅是转了个身而已。

“————！”巨人发出含混且震耳声音，他好像在说话，但那声音就像两个铁锅在摩擦，我们不由都捂上了耳朵。那恐怖的声音起伏着变换了一会儿，就像在寻找合适的音调；最终它找到了一点平衡，尽管还是打雷一样震耳，不过总算接近了人类的语言。

“原初的力量……利用……危险……”它的话断断续续，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词。

“必将……不幸……降临……”

尽是些意义不明的话。

我被惊呆了，一时间握着门把手不知作何反应，巨人见我不动朝我伸出手，茶几那么大的巨手悬在我头顶，投下的影子把我笼罩。但阴影立刻被驱散了，一团爆炎在巨人手心里炸开，雷登趁机从巨人腋下冲出提着我就逃。

雷登像拎小鸡一样抓着我狂奔，在从乌图、陶雅身边交错时大喊了一声：“快逃！”乌图毫不犹豫转身跟我们并行着逃窜，边跑边说：“最近这种事有点习惯了。”

巨人没有追上来，那令人畏惧的震动停止了，但我立刻意识到有个人没跟上来。我转头看去，陶雅正一步一步向着巨人走去，右臂上金色火焰盘旋燃烧。

巨人山一般的躯体与她纤细的身材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直起腰也不过才到巨人的小腿。我暗叫一声不好想冲回去，但巨人没有如预想的一样发起攻击；而是歪着头看着她，两只澄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像趴在草地上观察昆虫的小孩。

陶雅脚尖点地，箭一般高高跃起，手中的火焰在空中就已凝结完成，汇聚成炽热的火球。她低喝一声，精准落在巨人胸口机关炉的位上，准确地把火球推了进去。

顿时耀眼的火光充斥了我们的视线，巨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胸口发出轰鸣的爆响。类似的战斗方式我已经见过多次，把烈焰注入敌人体内直接从内部将其破坏，虽然这么做不得不冒险与敌人短兵相接，但的确从没失败过。

巨人的胸口发出阵阵白烟，构建机关炉的金属外壳被烧得生白，部分零件更是直接融化，暴露出其中紫色的晶体核心。

但预想的爆炸并没有发生。陶雅诧异地发现火球与水晶接近时被一股强大的阻力隔开了，水晶周身释放出许多缠绕的电弧，与火球的焰舌抗争侵蚀，陶雅持续加力却无法再推进半分。似乎这一刻火与雷霆互相释放出强烈的斥力，把彼此隔绝在外。

陶雅咬紧牙关，手心的火球越发炽热，温度一再提升，甚至远方观战的我们都感到脸部和眼睛微微发烫；相对的水晶的电弧也越来越亮，逐渐变成刺眼的白紫色。

火焰和雷电此消彼长，电光勾动着火舌形成滚烫的涡卷，不知名的化学现象在中心剧烈反应，不停有透明的气泡在其中显现，光线也为之扭曲。巨人胸口的机关炉飞速运转，发出刺耳且危险的嗡鸣。

陶雅的胳膊已经发酸，目光却不敢移开半分，她与巨人……应该说两种元素的僵持此刻就像满出弧度的水面，到达了极限的平衡。

但这份平衡极为脆弱，两种纠缠的元素就像被一层薄膜包裹起来一样混为一体，但薄膜上凹凸四起，不断逼近崩溃。最终一次最强烈的反应发生在元素涡卷中心，一场小型的湮灭现象在那里发生，瞬间释放出骇人的能量！气浪携着冲击波把巨人和陶雅推开，陶雅轻盈的身体被击飞了数十米，拦腰撞在一根石柱上，咳出一口鲜血。

“陶雅！”我惊呼一声向她奔去，但第二第三次冲击接踵而至，我正面挨下冲击波被滚动的气流掀飞。大地在剧烈晃动，所有的都石柱都颤动不已，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

陶雅嘴角淌血，一时站不起来，她倚着的那根石柱已经伫立千年，但终究在这场冲击中折断，顶部的巨大雕花朝着陶雅头顶砸了下来。陶雅挣扎着想闪躲却被腹部的痛楚拉扯，没法移动半分，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灭顶之灾降临。

随着轰的一声，沉重的柱头砸下，在石头上四分五裂。陶雅怔怔地捂着头，只看到四散的瓦砾和笼罩自己的阴影。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跟陶雅一样一时无法回过神来。巨人趴在地上，刚才的冲击也把它掀翻了，残破的胸口正向外流淌着金属融浆。地震中它也无法站立，只能匍匐前进，但它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努力伸到极限，在陶雅头顶搭了一个保护的顶棚。

陶雅痴痴地看着它，它也趴着看陶雅，两只澄蓝色的圆眼睛眨了眨，发出猫一样的咕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