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荒诞戏剧(2 / 2)
“我告诉他们由于同一枚卵里的双生子会互相争夺养分,龙类弑杀的凶性在胚芽阶段就会显现,这样生出来的孩子要么身体羸弱,要么血脉不纯,恐怕很难继承火焰之主。但其实是……”
“其实是你动了手脚。”我咬着牙说,气血和电流涌过,让我的肺部生疼。
“正是!”导师愉悦地说。“但龙类那样傲慢、自视甚高,怎么会相信一介人类能对他们做什么呢?更何况这个人类自始至终对他们投以善意。好了,嘘,精彩的这才要来呢。”
穹顶上出现了两个小女孩的剪影,她们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妹妹稍显瘦小些,仅仅是剪影就能看出她们如天使一般可爱。她们在宫殿里追逐嬉戏,在花园里搂着彼此安眠,尽管场合不对我却没法控制的心头一暖。
正如导师所说,姐姐的身体羸弱,常常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妹妹则几乎没有才能,她掌握不好火焰,学不会变形,就连书籍文卷都念得磕磕绊绊,负责教导的老师叉着腰呵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随后,就连身边的大人们对待姐妹俩的态度也异样起来;碍于身份他们无法在明面上展露自己的鄙夷,于是选择漠视她的渴求、轻待她的情感、制止她的游戏、甚至有意制造姐妹之间的隔阂;姐姐被教授政道和学识的时候妹妹就只能在冰冷的宫殿中孤独等待。
再往后,他们连目光都不愿再投在妹妹身上,她成了一枚弃子,一个失败品。他们错开她渴望的视线,却在背后把蔑视加于其身。那些人的皮影相当粗糙,唯有一双刻薄的眼睛栩栩如生。
“他们这样对待两个小女孩?整个龙族都不知道正义怎么写吗?”雷登惊怒不已。
“正义?他们当然知道。只要把受损的利益与个体联系起来,任何人都会觉得对她施加恶意就是在行使正义,在群体的正义下就连她的存在本身都是一种罪行。世界上再没有比正义更好利用的东西了。”导师戏谑着。
画面上的女孩常常扑在姐姐的怀里,肩膀抽动着,似乎忍泣忍得很辛苦。不过没有眼泪掉下来,她拼命克制着,似乎在跟自己较真。她不骄傲,只是很倔强。姐姐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似乎能把一切忧愁拂去。
但不久之后就连姐姐也失去了。她被戴上王冠,推到高高在上的王座上,人民在她脚下欢呼,亲吻她的手背。民众的愿望等待她去回应,姐妹相见的时间越来越少。画面上,妹妹的剪影在宫殿中徘徊得越来越久,有时她会独自坐在镜子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穹顶上满溢而出的孤独刺得我心里很疼,以至于面具男出现在妹妹身边时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他似乎回来有段时间了,但却是第一次与妹妹相见。他是姐姐的药理学老师,也会为她讲解许多人类社会的故事与见闻。妹妹不被允许听他的课,他也不被允许与妹妹接触,但他仍会悄悄溜出来,带着姐姐与妹妹相聚。
三个人在狭小的密室里席地而坐,他的脑袋中装着永远说不完的故事,他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和力,仅仅是坐在他身边就会觉得温暖。身为学者,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呆板的样子,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被他讲述成动人的故事。在无数个深夜,姐妹俩都依偎着聆听那些故事,直到不甘心地睡着。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不高看她们也不轻贱自己;在这里她们不是女王、不是王储、更不是失败品,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女孩。这让她们感到莫大的放松。
妹妹不能上他的课,姐姐就转述给她听;姐姐平日为公务操劳,他就为她们泡安神解乏的茶;生活中受了委屈,她们就向他诉说,而他也温和地给予安慰。他是她们的老师、朋友、隐藏心事的树洞,由于他是人类她们甚至可以不把他作为长辈看待,所以他也是同龄的玩伴,而同时他又给予她们慈祥的关爱,就像从未谋面的父亲。
与他相处的那几年,是她们一生中唯一被当做孩子对待的时光。柔和的白光跟随着他,将他周边的世界照得发亮,是他带来了光还是光带来了他,我分不清。
“你为什么要回去?”我按着因为心跳而越发疼痛的胸口,沙哑的问:“你要是想践踏陶雅的精神,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个没用的灾星就该放任自流,为什么要再给她们希望?”
“你会觉得踩地上的蚂蚁很有趣吗?要是不保留一点反抗的意识和尊严那怎么会有摧残的快感呢?”导师的声音诡笑着,“黑暗不难忍受,只是见过温暖与光明的人再难说服自己重回黑暗,她们会咀嚼着往昔幸福的微甜逼迫自己迈步,这才是我想要的。摧毁人的肉体,一个杀猪佬也能做到;摧毁人的精神才是最有趣的。”
细微的抽泣声响起,似乎有人正在拼命忍泣。我努力转着头想找到这个离我很近的声音,却仍是一无所获。
“殿下,我知道事到如今您很难相信,但我发自肺腑的为与您重逢而高兴。你长大了,也添了许多精神啊。不过我更喜欢你小时候的眼睛,总是低垂着闪躲,充满了不确定。”导师的声音温润,我却只觉得恶心,偏偏他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起来。
“你们真的太容易控制,我只需要一点点挑拨,他们就自发开始排挤歧视你,不给予你肯定,不对你报以信心,甚至下令不正眼去看你,直至自信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抽离。
同一胎的姊妹会血脉会有差别?我可没有那样的能力,我只是让你的成长变得缓慢,难道你没发现在旅途中你的力量越来越强了吗?只是在自信缺乏的环境中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实际上你和你姐姐是一模一样的,不,应该说你比她更强,毕竟我没有破坏你的健康。
至于你姐姐,我真的太喜欢她了。那么懂事那么乖,又那么在乎你,我只需要提点一下:如果她不继承王位,那你就会遭遇和你们母亲同样的命运,她就乖乖把责任揽于己身。还要感谢那些长老院的蠢蛋,认为你成不了大器后毫不犹豫地把重担压在你姐姐那脆弱的肩膀上。我留了怜悯之心,本来她的身体不会衰败得这么快,看来政务真的很操劳吧?
真是遗憾,本来你们可以迎来史无前例的双王时代,不止是东境,整个世界都不会再有阻挡你们的东西,龙族将空前繁荣。”
抽泣声止住了,变成细细的喘息,我捏紧了拳头,脸因为盛怒和痛苦渐渐变形。如果松开束缚我一定第一时间把拳头揍在那张自以为是的臭脸上,哪怕他戴着金属的面具。
穹顶上的画面又一次变化了,似乎过了许多年,姐妹都出落得亭亭玉立,面具男早已不见。只是姐姐的身体越发堪忧,常常坐在王座上扶着头喘息。她的肤色愈发苍白,胸口甚至做出了滴血的形状。朝臣们分成两派争论不休,在激烈的争执中,姐姐的生命一日一日衰竭下去。
最终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提着刀站到朝堂之上,独自与群臣对峙。执掌权贵的重臣们各施威压他却寸步不让,明明他的剪影单薄简陋,站在那里却像擎起天地的支柱。
最终姐姐以权能遣退了众人,随他登上一艘再眼熟不过的船。
“陶德不是那么坚定的人,尽管他并没有看破我的谎言但是关心则乱,时间要是拖久搞不好会节外生枝;所以给予一点刺激,不要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导师说着,画面上忽然出现了无数人鱼,它们将破风号团团围住,粗壮的章鱼触手缠在船体上;我看到水手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吞噬,陶德被迫跳进海里,化作燃烧大海的巨龙。
我痛苦地闭上眼,雷登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我们失去了很多朋友,他们原本可以有美满或遗憾的一生。
他们甚至跟这场战争无关。
“你破坏陶雅陶莹的身体,以此给龙族施压,然后把东匈人的威胁种在他们意识里,这样他们就会心存芥蒂。再然后你只需要向陶德展示这条路的确充满危险,他就会乖乖把任务交给我们,走上你计划好的路。”我忍着痛说,“你不愿跟他们正面对抗,所以计划了这个陷阱,只等我们往里头跳。这样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火种……”一口气上不来,我说不下去了,剧烈咳嗦起来。
“说起来我来的时候你就喊着要走对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导师的声音饶有趣味,像在端详一件有趣的玩具。
“刚下船的时候我就觉得隐隐不对。”我捂着胸口说,“那个少年的身手不错,假以时日一定是个好手,可心智太过稚嫩,把新芽派来只会打草惊蛇;当时我对中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所以没太放在心上,后来想想简直就像专程来提醒我们快走一样。
再往后,异样感越来越重,阿难图、影蛾、恩底弥翁……他们要么没有战意,要么另有考量,所有的敌人都在我们刚好能解决的时候出现。这种感觉在遭遇利刃时到达了顶峰,我们几个根本不可能单独战胜它,可它偏偏卡在我们刚好重逢的时候出现。一切都太巧了,就像刻意为之。
但就算到了这里我也没有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直到刚刚陶雅跟我说龙族其实一直顾忌着根本不存在的、东匈的威胁,我才把一切线索连接起来。如果乌图说得都是真的,那中庭……不,你,几千年来都在人类的历史中蛰伏,像引导龙族和我们的旅途一样使人类,甚至所有的文明走到你想要的道路上去。”
导师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转而又笑了。“作为一个龙套来说你很不错,没把你写进剧本里真是遗憾。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更重要的角色的。”
“你也觉得这计划很蠢对吧?明明有这么多疏漏,只要走出来多想想多问问多见识一下就能发现其中冲突的逻辑,但龙就是这种不会思考的动物;他们盘踞在世界的一角,为过去的荣光沾沾自喜。”他接着说。
“因为可以轻易获取金银矿石,所以对经济嗤之以鼻;因为武力无人能及,所以不再注视世间的变化;曾几何时还有类似学者的身份出现,研究星象、医学和种种新式技艺,但也在最近几百年里废弃了。
他们轻视人类,看不起世上的所有生灵,傲慢像野草一样在他们心里疯狂生长。到最后就连王朝交替、时代更迭都入不了眼,人类是什么?不过是猴子。术是什么?不过是猴子的戏法。但无论是变戏法的猴子还是挥舞铁片的猴子,猴子终究是猴子。
可笑吧?明明他们的处世方式连猴子都不如。占据着整个东境的资源却从未想过开发而是一味索取;寿命过长所以长老院的面孔长久不变;上升的渠道几乎没有,只能等着陈旧的思想慢慢腐烂发臭;偶尔有需要交易的物品也不尝试仿制而是直接溢价买下,反正金银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因为可以飞行就连造船技术都停滞了,直到今天他们造出的船还只能容纳二十人;即使怀有壮志的新生代出现也立刻会被这种环境腐化,成为一个又一个老朽思想的传承者。
起初的时候还知道注意世间的变化,留意地上的其他文明,对人类失去耐心后便躲进龙脉龟缩起来,把这空间修得一层接一层。即使放弃了龙脉也不过是在东境盘踞,他们说受困于命运却不知是自己亲手把自己关进了牢笼。
在龙族中生活的那几年真的很难熬,他们从手指的缝隙中看问题却坚定的认为自己看到了全部。连我都忍不住教了一些额外的东西给他们,害我不得不扯一堆理由来圆谎。不过我必须表扬他们几千年来在我计划中的表现,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就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导师顿了一下,“不过东匈人的确不是最优解,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制造更好的假想敌的,只是当时利刃的技术还未完成,做出来的士兵就连被砍头都会死。无奈之下只好重新启用了东匈人,那群家伙的审美真是离谱,我做了那么多武器,他们却对弯刀和战马情有独钟。”
“你帮助了东匈人?”乌图睁大了双眼。
“成就,我成就了他们。”
“你挑起战争。”雷登震怒。
“我浇灭了更大的战争。”导师坦然。
“一片鱼塘里的鱼儿数量适当,它们就可以平静的生活,但随着鱼群发展壮大,鱼塘就会变得拥挤不堪,在到达峰值时则会缺氧而死。所以合格养殖者必须时时观测鱼群的状态,控制鱼群的数量,直到开辟更大的鱼塘。
当时北境的发展超出了预期,七国稳定后人口激增,就连不知归处的流浪民族也纷纷选择依附。但生产力并没有跟上来,以当时的出生率只需要再过十年饥荒就会爆发,暴乱、瘟疫将接踵而至,刚刚建立的社会秩序将元气大伤,要修复这一切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所以我将东匈人培育成了鱼塘的清道夫,他们没有文明和思想所以掀不起真正的动荡,而他们又有足够的武力来清理过剩的枝叶。无论是北境还是西境,各国真正的核心利益并未受到影响,不如说发展反而变快了;没了那些多余平民的拖累,各国都可以把人力物力投入到开拓新的疆域和技术上,更大的鱼塘得以开辟。
你们知道东匈人杀了很多人,可你们知道东匈之乱才过了五年北境人口翻了一倍吗?在此之前平均每个北境人一天的口粮是一个土豆,而在这之后是五个面饼和两条烤鱼。”导师继续说。
“而正是因为东匈之乱,北境和西境才第一次联盟,商道得以联通,现有的经济体系在此初见雏形。可以说正是因为这场动乱游罗才抓住机会一跃成为四境世界的经济枢纽。
我曾经无数次参与人类的战争。如果我不介入,游罗将在莫迪娜海滩建立补给站,为整个舰队提供助力,游罗的殖民计划将提前十年实行。上北、大洛、东离、迈马恩、莱布将会同时遭遇冲击,届时史上最惨烈的战争将会爆发,会有至少五十个国家参与,2万人参战,整个四境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就像这一次,如果龙族的双王诞生,火焰之主的血脉分支,龙族的数量必然增加,平衡将被打破。即使前几代的掌权者念及旧情维持和平,但冲突和纷争是早晚的事。东境的鱼塘很快就会不再能容纳这些大鱼,他们会把爪子伸向其他三境,驱逐土著的人类,强行改变人类的社会结构和国家平衡。再然后,”导师深吸了口气,“他们就会伸向同类。一场龙与龙的战争,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自始至终我只考虑一件事,就是人类的利益,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我都不在乎。”
“你在说什么?”我震颤不已,“你不会告诉我中庭做这些是为了维护世界的稳定吧?”
“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导师也学我做出一副吃惊的口吻,“我希望人类繁荣,或者说,维持现阶段的繁荣。”
“我的神终有一日会从牢笼中解放,我必须保证当那一天来临时这个世界能为祂提供充足的能量,当祂挣脱牢笼的时候我想把整个世界献上为祂当做粮食。为此我要发展我的牧群。机关、火药……不需要那些麻烦又不稳定的小伎俩,农业、建筑、医学、艺术……这才是人类应该发展的。
人类文明就像绵羊一样温顺,会乖乖趴在羊圈里吃草、繁殖,走向繁荣。
我选择人类并非是因为人类有什么特殊的潜力或体质,只是人类最容易饲养。只需要恰当的引导,你们甚至会主动帮忙修补羊圈。
对宇宙来说秩序和道德是个太年轻的概念。它太天真、太脆弱,像塔尖上的小球一样摇摇欲坠;你觉得人类历史上的每一次转折都是我亲力亲为的结果吗?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我不过提供了一种不同的思路给那些站在路口的人,他们会自己做出选择。但欣慰的是,他们最后做出的决定总是我想要的那个。”
“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的,我有一百种方法拿到火种。可是看着别人苦心经营、如履薄冰地下一盘棋,却在最后一刻棋差一招,彻底崩盘的样子实在太让人上瘾了。”导师越说越兴奋,如果我现在抬头想必能看到他手舞足蹈的样子。
“哦……你的表情,”恶心的声音萦绕在头顶,我知道他又盯上陶雅了,“每次看到有人在我眼前崩溃我都会觉得很有快感,就像把他们的灵魂舔舐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我写了这个剧本!为这古老种族写下完美的落幕。”他的情绪忽然激昂起来,雷光随着他的声音忽闪忽灭,“在这数千年里我已经写了数不清的剧本,有的是喜剧有的是悲剧,但无一例外都是精彩的佳作。我仔细思考每一位主演的设定,制作布景,安排机缘巧遇,编织他们的命运,为一切悲欢离合搭建舞台。这是一场所有生灵共演的大戏,若是可以现世它必将永世流传!”
“你疯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
“我比任何人都清醒。许多人碌碌一生都搞不清自己生存的目的,而我始终都有。”
穹顶上的图样再次变为阴影,九种样貌奇异的动物显现;八首八尾的巨蛇、背生刀刃的鲸鲨、身披坚甲的河马、六对翅膀的怪鸟、像抹布一样混沌一片的怪物……它们挣脱了束缚,有的从地裂中显现,有的从大海中跃出,有的自天空降下,渺小的人影在他们的身躯下逃窜,一时间海水倒灌,大地震颤,天空燃起业火,它们的存在就是天灾本身。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上来聚集争战。他们人数多如海沙。他们上来遍满了全地,围住圣徒的营与蒙爱的城,就有火从天降下,烧灭了他们。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黑暗中导师幽幽地咏唱着,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声音。
这段结语词改编自教会经文,讲述的是霍乱人间的恶鬼被神伏诛的故事,我在剧院听过许多次,从未有过什么触动。但这回导师幽叹似的语调和末世景象交织在一起,恍惚间我分不清谁是圣徒,谁是魔鬼,谁又是执掌正义的神。恐惧侵入骨髓,令我毛骨悚然。
九种巨兽分布在穹顶的九个角落,被一条黑色的线连接起来,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竟是一条首尾相连的黑蛇。黑蛇衔住自己的尾巴,以身体构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整个世界都被环绕其中。
巨兽们的身体化为九个墨点,与黑蛇融为一体。黑蛇变得越发庞大,很快就连整个穹顶都无法容纳,黑云一样压在我们头顶。我的心脏跳得飞快,胸口被压迫得喘不上气。最终黑蛇嘶吼着扭动起来,电光中祂的蛇鳞明晰可辨,那双金色眼眸喷洒着业火,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点燃。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条尘世巨蟒活过来了,祂对我张开大口吐着信子,我甚至闻到了祂嘴中血海的腥气。祂低着头缓缓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觉得肺好像被人踩住一样,快要窒息了……
但忽地雷光熄灭,所有影子全不见了,四周漆黑一片。
这场荒诞戏剧终于迎来谢幕时刻,身上的刺骨之痛解除了,我一翻身坐起来。头上八盏雷光逐对亮起,层层递进,八盏光束在大厅中心交汇,导师站在光照之中。注意到我们的视线他行了个标准的谢幕礼。
“感谢诸位的参演与观看,我想下一幕我们不会再见了。”他的手合在肩膀上,头埋得很深,阴影在那光洁的面具上投下弧度,勾勒出一弯阴翳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