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1 / 1)
赵郧早上六点多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听到院里有走路声,从窗户望去,只见小李挑着两桶水向厨房走去。他赶紧起床,跟到厨房,只见大缸里装满了水,小李应该挑了三趟。
“小李老师,在哪儿挑水?”他还以为学校有自来水。
“下梁梅村的河水。”小李微喘着说。“赵老师你怎么不多睡会,学生八点报名。”
赵郧算了下时间,小李5点就起床了挑水了,来回一趟大概二十多分钟。一担水连两个木桶大约七八十斤。他看到转角处厨房前面的空地,牵了一根绳子,昨晚换下的衣服晾在上面了。
“去挑水时顺带拿河里洗了。”小李看赵郧盯着衣服忙解释。
“小李老师,太麻烦你了,谢谢!”赵郧深表歉意。
小李已开始烧火做饭,大锅里添上水,支个芦苇杆篦子,上面放上馒头馏,再盖上木盖。
赵郧想搭把手,小李拦住:“你先洗脸刷牙,一会儿就好了。”
赵郧拿来喝水茶缸,从缸里舀水蹲在墙跟前刷牙,又拿盆舀水洗面。
“只有城里的人讲究才刷牙,乡下很多大人都不刷牙,更别说孩子们了。”小李和赵郧边说话,边把馒头拿起来放盆里,又在水里和上玉米面,熬成糊糊。
“吃馒头,我妈蒸的。”小李递给赵郧一个乌黑馒头,盛了一碗玉米糊,还有一碗腌酸菜下饭。麦子不脱皮,打面时多出几道,就是麸子面呈黄黑色。
俩人很快吃了早饭,收拾完。
太阳升老高了,褪去了夜晚的凉气。打开校园大门,西北墙角后门。赵郧走出去,拐到办公室房后五十米远有个石头垒成的没顶露天厕所,男女各分一边。
李校长已到校了,问赵郧怎么样,说乡下条件差受苦了。陆续王老师梅老师都来了。学生娃儿们也越来越多,一个个穿着粗布衣,千层底手工鞋,书包也是手缝的五颜六色布兜。第一天报名,各个年级直接进班里。报名费每个人一学期3元,就是发语数2本书,作业本自己买。低年级2分一小本,高年级8分一个大本。
“赵老师,你普通话好,教一年级拼音标准,让学生打好基础,另外再教教体育,音乐,学校没老师教这些,只有语数两科,山里娃可怜。”李校长把赵郧叫一边说。并带他去校门口第一间教室。
门口坚个木牌写着“一年级”。教室有两间房大,左右墙各两扇木格窗。靠墙两边各四排长条桌,宽大约4米,长1米,长木板钉上四条高约四五十厘来的木腿,便是课桌。中间也是四排。凳子是学生从家带的小板凳。前面的讲台用泥巴糊了个圆形台子,放一个5厘米的长条桌算是讲桌,桌上一盒粉笔和一个细竹棍。墙上用水泥糊了一块长方形,涂上黑漆的黑板。房项是丁字形钢架支撑,一眼看到瓦片,掉下灰尘也是正常的,空荡荡的教室,四处透风。
一个班24人,大的8岁,小的6岁。一年级第一次上学,有的哭哭啼啼,由家长牵着逼来的。男生16个,女生8个,乡下人重男轻女有点严重,家里娃娃多的,女孩便失去了教育资格,做家务,割草养牛。父母文化低的多,孩子的名字也是随口叫,毛蛋狗剩,大牛猫娃。没办法赵郧只得重新给娃娃起了大名。毛蛋8岁,又高又壮又黑,大嗓门的妈妈也是黑胖,赵郧给他改名梅自强,母子很高兴。狗剩取名李志军,大牛改成王大山,猫娃新名毛胜利。家长报了名,丢下娃便去下地干活了。来了一个7岁男孩,长得很秀气,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乌黑的寸头,白色褂子,黑布裤,黑布鞋,衣服很干净。小孩看上去很文静,也透着机灵劲。挎着的花布角拼成的书包有点长,撘到屁股上一摆一摆。拉着小男孩的是一位瘦高个少女,大约十七八岁,两条乌黑的辫,瓜子脸,双眼皮柳叶眉,一件碎花棉布衬衣,剪裁十分合身,勾勒出细细的腰身,一条灰色的长裤,搭到一双黑色手工方口鞋上。白晰红润的皮肤,山里妹子特有的清纯。
赵郧不觉眼前一亮,打量着门口的女子,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小男孩不进门,害羞地躲向女孩身后。女孩俯下身抱起男孩,走到讲桌前,轻声说:“这是我弟弟白秋生,胆子比较小。”
“你叫白秋生,上学就长大了。”赵郧拉住秋生小手,拉他下来,把他安排在中间第一排座位。小秋生听话地坐着,看弟弟安顿好了,女孩付钱报名后就走了。
小孩子们哭的哭,闹的闹,疯的疯,乱成一团。赵郧用竹棍敲了敲讲桌:“同学们,每个人找个位子坐下,老师开始点名字了,点到名字的要说到站起来,让老师认识一下,好不好?”教室里静了下来,报了一遍名字后。赵郧便自我介绍:“老师叫赵郧,以后叫赵老师。”随后,赵郧便让学生出教室,按高矮排好队,男女生穿插排座位,个矮的前面,个高的后面,调皮的和老实的一桌。排好位子后,便开始发书,并给每个人注上名字。
第三节下课铃响了,赵郧便带孩子们上厕所,乡下没有幼儿园,直接上一年级,还好家里都是旱厕所,从小自生自灭,独立生活纪力极强。
第四节课,赵郧也不打算教东西就教唱儿歌数鸭子。娃娃们觉得很新鲜,很用心学,白秋生最专心学得最快,是块学习料,这孩子和别的不一样,懂事听话,一点不淘。赵郧很喜欢他。
中午放学,学生们一窝蜂似的离开学校,一年级有高年级哥姐的领走了,没有的跟着同村的学生回家。只有白秋生巴巴望着门口,不知所措,他是在等姐姐来接他。赵郧让孩子不要挤着,一个个出门。看到只有秋生,便决定送他回家。拉着手刚走到大门口,碰巧梅老师来了,她回梅村娘家。便问秋生姐姐怎么没来,秋生差点哭起来。
“姐姐可能有事,秋生我带回去,我堂姐的孩子,该叫我姨,离我妈家近。”梅老师对赵郧说着,拉起秋生小手走了。
赵郧觉着这样也好,锁了教室门,向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