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生童 首日:夜间(2 / 2)
而今回返取物,不爽不快之感更甚,甚至偶有受人窥视之错觉,此地当真不可久留。
男人拔腿要走,只走出半步,却觉两腿隐约发麻,竟似中毒,大感不妙之际,闪光又过,回头便见染血干枯的被褥腾空而起,其下藏匿之人,手中利器暗泛流光,直向他胸口刺来。
未料想竟有人藏身此处,男人惊讶之余,硬出一掌,正中此人肩头,对方身子一歪,眼看将刺入皮肉的利器偏离了。
男人拖着愈发沉重的两腿几步奔到院门,半个头已探出院外,院门突地朝他扑来,扇得他两耳嗡嗡,连退两步,又回到了院内。
“贼子休走!”
一身黑衣的姑娘扑身朝前,同他缠斗,男人本以为对方埋伏多时是有杀招,立即提气避让,却发觉对面只是来势汹汹,但一招一式都错乱不堪,头招打上身,后招打上身,再后招还是打上身,毫无连环迫人之势,不由大笑出声:“皮毛功夫,也来阻我?”
话音未落便挥出一拳,姑娘惊叫,一时间该出招还是收招全忘个干净,连跳七八步直躲回院门口,瞪着他:“贼子休走!”
男人怒气上涌,抬手欲攻,蓦然发觉背后生风。他朝旁撤步,预备截住来人,不料本该避过的风诡异地扭过弯来,未曾落空而是命中了他的颈肩。
月光下微尘浮动,如历震荡,三步现身时带着又一声闷响,此番男人被击中的是后颈,硕大的身躯立刻摇摇欲坠,被三步抓住头发朝墙撞去,只一下,几乎顺着墙根倒地,一道暗光紧随其后,是三步的手。
暗光源于一把扇子。青黑的扇骨取代扇面,大剌剌晾在外头,外缘尖刺比宫中女眷的指甲还尖,扇尖内部藏毒,入体顷刻便汇入血流,方才男人在屋中已中过一次,再吃一记,只怕会当场昏厥。
男人猛烈挣扎,扇尖难以靠近,三步一时不察被他挥退几步,转眼又再上前去,仿佛栓了根皮筋在对方身上,重心已失却还能弹回原地。几次下来,对方不堪其扰,一声怒喝,身体炮弹也似横冲而来,并非向三步而是向墙边而去,乍看跟要撞墙自尽一般。
黑衣的姑娘去了蒙脸巾,果真是涿女,见状叫说不好,竟冲上前去,身子一伏,要抱男人两腿。
“左公子,我抓着他啦!”
涿女被后者踹了一脚,疼得龇牙,仍抱住男人单腿不放,三步却变了脸色。男人将墙边灌木连根拔起,枝叶四散垂落露出之中藏物,赫然是柄斧子。
扇子掷出,盘旋呼啸若活物,男人斧身下砍,途中被撞,方向立偏,只砍去了身旁。冷风惊得涿女坐退而去,而飞扇流光盘旋,再入三步手时已扇面大张,尖刺尽露,攻袭时招招尽指男人上身,脖颈、耳后、眼鼻,如手上生爪,指尖含毒。
男人执斧,威力甚大,然而被三步近身连攻,心知中招便有性命之虞,一时只避让闪身而无从挥斧,每每出拳欲击退三步,却都差之毫厘,命中空气,心中困惑又不得要领,略一分神,让扇尖划破了面皮,面上顿时出现一道薄薄的血线。
苏索放下了手里的破瓦。
再是强壮也怕暗毒,不过一会儿他就会半身麻痹而毫无还手之力,自己也不需要预备偷袭了。右眼冒烟,便见院内总共两团灵气,男人想是武人,毫无灵气痕迹,一团涿女的靠墙不敢动,另一团三步的正闪转腾挪,如与空气缠斗,灵气模样与显微镜下扭动的细胞别无二致。
三步的路子十分罕见,轻身功夫中无与它相近者。苏索人在屋顶,俯视观望,仿佛目睹蜘蛛扑猎。那身法并不快得人眼不能及,或说它的奇特之处在于方式而不在速度。苏索看三步施展时会想到蜂鸟振翅、昆虫蹦跳、蛇信喷涂,惟独不会想到人。
天晓得他有过什么奇缘,让他生而为人却能动亸如他类。
想着想着,苏索打了个寒颤。在屋顶趴了小半个时辰,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手心却总冒汗,不由地又要去抓那瓦片,免得手上空空,心里没底,然而伸手一捞,除了空气以外,什么也没捞着。
瓦片并不在刚才放下的地方,它向旁移了几寸。
身边空无一物,层叠瓦片之上却出现一小片古怪的黑色,被黯淡月光拂过,浑若飘飞衣袂之影。
苏索汗毛倒竖,腾地离开原地,只听方才身处之地喀拉声响不断,屋顶龟裂,正中凹陷处几无全瓦。
破瓦离手,于空中迸出尘灰,被那看不见的人物一击便断作两截,直落下地面去。与此同时,苏索窥见了一处灵光,当即连退几步,不小心从屋顶跌了下去。
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