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生童 尾声:事实如也(2 / 2)
……简直就跟斗笠那事一样。
“怪不得他无论如何都要上山。他要是真觉得自己看见了他爹,老狗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但他当晚一定看见谁了。”他一定要念成“老狗”吗?
“要么看见了别人,要么出现了幻觉。不是你说的吗?又是山里又是夜间,出毛病的人不知多少,不多他一个。袁开半夜跟被召唤了似的带刀连跑两座山,难道不算毛病?事情已经了了,之后的轮不到我们操心。”
这倒是实话,袁家的事自有他家人处理。苏索不知袁术现在如何,听闻他被找到时坐在街边,那地方是白天的集市。天晓得他那时买的玩物都去了哪里,会不会像先前那布袋子一样,被扔在了花台的杂物间。
那逗小孩的布袋子,或许是袁开缝的,或许是死去的妓女缝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袁开不是袁术亲生的?”
“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
“遗传学。袁术有美人尖,袁开没有。”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跟我通通气如何?”
信息滞后,真是要命。
“费那劲,说得好像我告诉你,你马上就能明白一样。你有没有见过那辆马车?袁开的,看着普普通通的那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也见过它?”
“我没法什么都记。”
“怪事可不难记。”
三步意味深长道,“你要是早注意到了,那妓女指不定还能活。”
苏索没说话。
妓女是被找到的。假设袁开乘车跟的不是袁术,而是妓女,假设苏索请袁术喝第一次茶时,袁术正要去拿妓女做的糕点,那便说得通了。
苏索、袁术、袁开和妓女出现在了同一场合,妓女因此暴露了行踪,而苏索浑然不觉。
如今真相随是非尘埃落定,个中细节究竟如何,再不重要。一切可能在此时都成了多余消耗的精力,这对苏索而言或许是好事。
树木如刺天毒刺,风声不能摇摆枝干,这是同那天一模一样的上山路,那时袁开要求黑市以甲剑引走他人注意,就是为了由此上山。
祠堂正前有人,头戴着破旧斗笠,斗笠与脸孔之间仿佛有蒸汽扭曲空间,苏索和三步对视一眼,彼此都知看不清那人的脸。
二人是被他叫来的。
祠堂。他就留下这两个字,三步借“朝天”留言都少有的简洁。
祠堂中灯豆幽幽,人影跪伏。堂外一人站立等候,三步眼尖,瞧见那人长相,吃了一惊。
苏索曾在潜入花台后被袁开偷袭,滚下楼梯。三步本觉得奇怪,袁家人没道理看不出那是苏索,更不会将苏索当作是自家人摔了一跤。
眼下等候在外的,正是入厢房通报,却扯谎说有兄弟跌入大堂的家丁。
苏索皱眉试图辨认跪伏之人背影,这一看,惊觉他的姿态有些眼熟。
“‘怯怯’不安依旧。”
剑客背光,二人只看见他几无遮挡作用的斗笠。
“侯爷是说有事未了?”三步道。
“‘事’不曾了。”
侯爷道,“只是‘人’。‘怯怯’不安,是为灵气生变。”
拜“怯怯”的多是务农人士,他们靠它的敏锐应对气候的变化。苏索试探道:“侯爷是指,此间灵气尚未回归常态。”
“只道是那人身首异处,追赶袁开不止,如今头颅出土,凶案大白,‘怯怯’却仍难安歇。”
侯爷不置可否,“山野间有异。”
这句话总不是随便说说的。苏索向三步投去一眼,后者反应更快,面对侯爷时的表情已多出几分待价而沽的算计:“侯爷需我二人搭手,所为何事?若是我等擅长之事,那是最好。”
“怯怯”神像在黯淡灯光里忽闪忽闪,苏索看着看着,仿佛看见倒挂生物时不时扑动的翅翼。蝙蝠,蛾子,飞虫,茧,蛹。苏索于是又想起那个婴儿一般的生物。是他诞下时已空空如也,还是被行踪不明的失物清空了身体?
一块牌子,能吃人么?
“我等为神奔走。”
侯爷的声音响起,伴随三步疑惑的尾音。
苏索持续地盯着拜伏之人,如此虔诚之态,上次见到时还是在官寺。县令的身躯终于离开地面,家丁忙不迭扶起他,他的山羊胡子折了角,此时正滑稽地翘起。他怀里抱一尊微小的神像,看去更像是“绛乎”而非“怯怯”。
双神共拜,苏索搞不懂这拜法。
后来,苏索得知县令姓袁,名胤,系袁氏外家之人,曾向主家过继一对兄弟。
一名开,一名阔。
阔之头颅最终被发现了,就在院中水缸之内,只是无味、不腐,更无灵气,好像是石膏而非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