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家大院 - 1 花笺(1 / 1)
今天很冷。艳阳高照、蓝天白云,依然挡不住冷空气的肆虐。雾绡还穿了条厚厚的棉裙子,红艳艳的,绣着欣欣向荣、熙熙攘攘、暖和和的太阳花,但只是去了趟市集,两条腿便就冻得僵僵的,从毛孔中往外滋滋冒寒气。
都怪阿凉。阿凉说晚上要做羊肉锅子,那些草原边上将将没脚背的矮草喂大的羊是吃不得的,必须要蒙古草原深处,比人还高的高草喂出来的羊,方才鲜美不腥膻。
为此,雾绡特地动用了妖力,对着几个卖羊的摊子一顿好瞧,去看羊儿们生长的地方,挑了一个风吹草低才能看到在埋头吃草的羊,买了回来。
阿凉对这口福不错的羊很满意。兴高采烈地拉着羊到后院磨刀霍霍去了。让苇子好好看着店,不要心猿意马地光想着吃,再被别人弄脏了孤本。
大概因为冷,而书局里温暖如春,今天的人格外多。客人们看不到炭盆,也没有地龙,对归梁阁的取暖方式充满好奇。掌柜和店小二都对此讳莫如深,莞尔一笑,一笑置之。
其实他们也实在是说不出口,语兮太过霸道,设了个结界,骗了条小火龙关在地窖里,还美其名曰给他找个安静的所在,便于修行。那条傻戳戳的小火龙竟也兴高采烈地热气腾腾的窝着不走了,还给关他的地窖起了个名字:炎客居。对自己也是够严苛的。
人多不说,书肆今日还很有些嘈杂,罪魁祸首是语兮。她不顾阿凉的反对,借口天气寒冷,售卖了一种烈酒,叫做“洞藏”,酒清冽,入口绵而不辣,味醇,香气恰到好处。这酒还是上次她去敕勒川,在茫茫草原上拼酒赢了那个莽汉子,硬生生趁他酒醉拐回来的。
酒烈,书肆的客人又以书生为主,斯文有余,豪气不足,浅浅的抿几口,声音便大了起来。还是雾绡见势不对,笑谈间收走了所有的洞藏,才让书肆免去了变成酒肆的厄运。
不过气氛已经起来了。书生们高谈阔论地议论起前所未有的一年两次的南北榜,点出南北两个状元,福建的陈?和山东的韩克忠,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天子脚下,倒也不敢过于议论文章观点,只挑出辞藻、对仗,一样样细细的争论不休。
讨论得太过热烈,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门帘掀起,随着一股冷风,进来一个安静的女子。身形并不是太消瘦,但也绝不丰满,大脚,已婚妇人的打扮,头上带着帷帽。她没有停顿地径自走向柜台,从腰间的荷包里面拿出一个花笺。对着看店的苇子说:“小二哥,我要见老板娘。”
花笺是语兮一开始就想出来的法子。她既不想漫天下的告诉大家,来呀,来了断你的情缘呀;又不想漫天下的人都跑来找她断情缘,于是就做了花笺。持有花笺的,才能谈这情缘的买卖。
花笺上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且离且弃且相忘,归梁阁中舍愁肠“。落款是”都城归梁阁老板娘“。每月1张,随意的夹在她喜欢的话本子里。
要凑巧买到有花笺的话本子,并凑巧伤情想忘却,又凑巧能够读懂这两句隐晦的暗示,还凑巧相信的人,才是她的有缘人。花笺的折法比较奇特也难拆,这是语兮的恶趣味。也因此不怕谁会仿造。
至于为什么是“都城”而不是具体名称,原因很简单,语兮坚定地认为天子脚下龙气最盛,对她比较滋补。所以她一直随着各朝各代的天子走,天子住在哪儿,归梁阁就开在哪儿。流水的都城,铁打的归梁阁,雷打不动。
但花笺发出去了不知几许,懒若语兮,总不会这次写长安,下回写开封,过几百年再写顺天的,忒麻烦。便统称都城了事。
因为妖的寿命足以长到口口相传,得到花笺的妖会保存或者售卖,因此,拿着花笺来找语兮的妖远远多于人。至于神仙,早就修得云淡风轻,不会在意些许情事,本就不是她的客户群。
比较稀罕的,这个戴帷帽的小妇人确确实实是个人,如假包换。妇人的花笺已经被她拆得有些破损了,又仔细的整平,叠得方方正正的。
苇子打开花笺,一瞥那笔字,就知道是语兮的没错了。
语兮罔活了这许多许多年,从不好好练字,承转启合都软趴趴的没有骨头,她还很好意思地管这叫风格。
苇子收起花笺,并不多问,带着妇人朝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