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姬小易 – 7 涉水（1 / 1）

姬小易抬起头看着语兮，鼻头红红的，眼睛亮亮的，长睫毛湿哒哒的，他认真地说：“不可，这是不一样的。樱桃值得一段她向往的感情。如果把她炼成法器，她就会变成我的附属，这并非她所应有的结果。”

语兮轻叹：“小易啊，你情窦初开，虽懵懂，但胜在纯粹。少年的思慕之情，难得有如此不带私心的。”

小易又低头端详小石头樱桃，半晌，喃喃地说：“不敢当风夫人的夸赞。我，我也是有私心的，想把她留在身边，所以才会如此痛苦。但如果樱桃伤心，我会愈发难过。两权相害取其轻，我也只是做了一个令自己相对少悲哀一些的决定罢了。”

语兮还是想再劝劝，断舍离诚然是长痛不如短痛，但也绝了后路。这世间的路，上下前后左右都可反过来掉过去的走，唯有时间只可顺流不能追溯。法力高深如她，即便穿梭往复，也从不逆反时间的规律行事。后悔药这样的好东西，连她也是不卖的，遭不住紧随而来的天谴。

她苦口婆心地絮叨：“其实，这世间大多数的恋情，都一样。都有这样那样的曲折，需要忧伤、需要守候、需要思念、需要单纯的执着。

而所谓执着，也可以理解成一种反抗，对来自于外部的、内在的、他人的、自身的反对声的抗击。没有机会去执着的感情，就像没有经过雪打的梅花一样，既染不出其美，也渍不出其香。

情愫么，更象崖壁上绝世的兰花一样，需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在稀少的极不肥沃的土壤中自顾自地生长，才可以馥馥幽香，孑然独立。

顺境中那些自然而然的感情，好像种植得满坑满谷的玫瑰，香则香矣，俗亦俗哉。

你这段情虽是一厢情愿，但深且浓烈，若空谷幽兰，馨香会随着清风而悠远沁人。你确定要放弃吗，不再争取争取？”

姬小易一脸严肃、坚持，摇摇头：“她既已做出选择，我尊重她的意见。”

这娃也挺犟的。语兮笑笑，换了个话题：“从这里到你家，要溯溪流逆水而行。这一段路，你没有一步一步走过吧。”

“从未。”小易答：“我都是腾云过去的。”

“走一次吧，说不定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说罢，语兮带头，沿着河流，在山间的小径上穿行。

小径循着山壁曲折盘桓，一边是河水，一边是山石。石缝中长着铁线草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开着小而清雅的黄花。

石上有泉水蜿蜒滴下，水多的地方，可以形成一条细小温柔的瀑布，安静地顺着石壁潺潺流，漫过小径，汇入河中。

在河的一个拐角处，小径也断了，只剩下峭壁夹着河流。语兮施法，浓云包裹住她一瞬，云雾散去，她已然换掉了褒衣广袖，变作简练的长衣长裤。

“来，咱们从水里走。小心些啊，石头很滑的。”语兮带头，兴致勃勃地卷起裤管，下水。

雾绡有样学样，兴味盎然地蹚入河中。却不成想，双脚遇水，霎时化作鱼尾巴，却又是直立着，反而更保持不下平衡，干脆啪叽摔到水里，欢笑着溅了语兮和小易一身水，滋溜游走了，又一下子搁浅了，一脸尴尬。

“你可别学她，咱慢慢走。”语兮回头提醒小易。

小易虽然在这里长大，涉水而行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闻言便也小心翼翼，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水中。

水不算深，将将没膝盖，可湍急。汩汩的水流激打起细小些的砂石，因此河水看着并不清澈。因着河水奔腾汹涌，河中没有鱼虾，也没有水草，只隐隐约约地看得到河床上满是大块的卵石，小的都被冲跑了。

走着走着，河两边的山越发的靠近，河水最终等于穿行在雄峻峭壁间的裂缝中。两边是陡崖，中间是河，甚至鲜少能有河岸，形成了极为独特的景致。

小易跟着语兮，逆着水流向进深一直蹚过去，被急流冲得很有些站不住，每一步都会有少许摇摆，依里歪斜地前进。因此，他所有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脚上，与水较着劲。走着走着，人便自然而然地专注起来，眼中只有流水与卵石。耳朵里除了哗哗的水声，便也只听得到一两下鸟啼。

小易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心无旁骛地行走于沁凉的水中，身体不再燥热，心也被流水涤荡而变得澄明。两边是亘古不语的大山，红的石上绿的树自顾自长着。头顶是一条瓦蓝的天，天空上有白云涌动。独自前行于澎湃奔腾的水中，人沉静下来。

沉静是一种境界，过滤了混浊，还原了本真。倒是让他愈发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