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父亲（1）（1 / 2）
平日里吃饭，一般父亲和母亲不会允许姜兵和姐姐喝饮料的，一来父母认为饮料并不健康，不应该多喝饮料，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喝饮料会导致不想吃饭，而姜兵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饮料应该少喝。另一方面饮料价格本身很贵，作为并不富裕的家庭，饮料方面的开销还是能节约就尽量节约。不过在过年这天母亲一定会准备一大瓶的饮料，父母亲固执的观念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平时无论如何多么艰难，过年时一定要尽可能地丰盛，一定要尽可能地过的幸福。虽然平日的生活不是很富裕，甚至于有些节俭，但过年的时候，家里一定会尽可能地准备丰盛的菜肴，过年便成了姜兵最大的盼望。日子虽苦，但总有盼头，母亲用最简单的生活方式告诉姜兵最深刻的一个道理，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始终保持乐观，同时保持坚持，绝望的时光里总有希望，再难的时光里总会有如同星光般闪烁的瞬间，我们需要做的只有不要放弃，充满希望，坚持直到来到顺境。
吃饭之前，姜兵会首先用大碗盛装满满一碗饮料，偶尔饮料倒的太满，会不小心从碗里渗出来流到桌面上，姜兵会赶紧用嘴到桌面上吸一口，让不小心流出来的饮料全部都吸到嘴里。母亲看到这些行为，会训斥姜兵道，饮料都是你的，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呢？姜兵做了个鬼脸接着喝起碗里的饮料。父亲倒是不着急，今天是过年，不用急于上班。今天是他一年里最休闲的时光，是的，父亲平时过于忙碌，爷爷，奶奶，妻子，女儿，儿子都依靠着他，为了让这个家庭的每个成员生活下去，为了让他所爱的人能幸福地生活下去，他付出了几乎全部的精力，一年来每天都是早上五六点起床上班，下午三点下班以后又出去到工地找些瓦工活干到八九点回家，每天晚上回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姜兵也为人父，每天都在努力地工作，有时候他也累的没有力气的时候，便会想起父亲，他年轻的时候那么辛苦也没有抱怨什么，到底是什么支持着他，有一天，也是过年，他看着大家在自己的努力下幸福地生活，每个人的表情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充满着幸福，充洋溢着快乐，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无论是父亲还是自己，所有的辛苦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此景吗，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原来小时候，父亲比自己还要辛苦的多，但一直在努力坚持，也许在父亲看来，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大家满脸幸福地在一起聊天吃饭，他就是幸福地制造者，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所以在每年的年夜饭时刻，他都是仔细地看着家里的每个成员，端起他的酒杯站起来，几乎说着同样的开场白，当然，那年自己初三的时候，他也说着同样的开场白。
“好了，我来说两句，大家这一年辛苦了，还好，我们大家都健健康康地，生活过的也很不错。首先我们大家举起杯子敬你们的母亲，为了准备这一桌丰盛的晚餐，她辛苦了”父亲说道。
我哪里辛苦，不就是烧个饭吗，有什么辛苦的，你才是最辛苦的，一天天地干活，像个老黄牛一样，也不知道休息休息，我看你最近又廋了很多。一会多吃点，吃完好好睡一觉。这两天连续加班，下班后又去要账，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今天好好休息，你真把身体累垮了，我们一家可如何是好！
别瞎说了，过年说这不吉利的话干什么，赶紧对地上吐一口。我一会吃完饭看会晚会就休息了，这几天都休息，不用上班，你不用担心了。哦，对了，姜兵，你今年就要考高中了，要加油了，如果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和我一样天天干苦力活，你看我天天多累，也挣不下几个钱。还是读书好呀，我当时是没有条件呀！后来有条件的时候文化知识储备又不够，当时的机会多好呀！如果稍微有点文化知识，我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工程师，而不是在这里一直干体力活，关键挣的还不多。
爸，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努力的，你不用担心我！你说你后来有条件，结果知识不够，要不差点能成为工程师，你说说呗！反正今天大家时间都很多，我也听听看，以后说不定也有可能碰上！
你应该不会遇到我当年的情况了，不过难得你想听我唠叨，说给你听听也可以，说不定对你以后也有帮助，这个故事有点长，你要耐住性子认真听。
我当时和你现在的年龄差距不大，应该是和你的年龄一样大的时候，便和你爷爷一起出去干活了。
老爸，你那么小就出去干活了！能干动吗？
还那么小就出去干活了，我出去的时候已经在家里干了好几年的活了，早上一大早起床便是到生产队领牛，放牛，放牛结束后立刻便去田里干农活，一天也没有个闲的时候，一干就干了两年。
老爸，我小的时候也放过牛，觉得放牛也挺有意思的，种田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拔萝卜特别有趣。
你那是干农活吗，你一个星期放一回牛，说是放牛结果带着牛一起疯，牛都让你放瘦了。到田里干活就干个半个小时就跑了，你当然喜欢拔萝卜了，拔五分钟萝卜，然后找个有树荫的干净地方，便开始吃萝卜了，萝卜都没有洗干净便抱起来啃，你那不是去干活，是去农村一日游了。我干活的时候可是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去，第一次和你奶奶干活的时候，我回去都没有办法躺下来，睡了一晚上后，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样，无论动哪里全身都痛的像扎针一样，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出去干农活，完全不想去干活，可不行呀，家里我是老大，我必须要干活呀！要不弟弟妹妹没有办法生活呀！所以我咬着牙又和你奶奶在田里翻土，几天干下来手上全都是血泡，挑破以后鉆心地痛，想着能不能休息一天，但看到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只能接着干活，干完活以后，农具上都是血，一直干了一两个月才好起来，手上起了厚厚的茧，才适应了干农活。
这一干就是三年，后来队里有了一个名额，可以离开农村到宣城生产队那边干活，大队看我们家是真穷，给了一个名额让我们家去。你二叔和三叔也想去，大家争执不下，你奶奶便说了一句狠话，去可以，无论谁去，前三年的工资要寄回来，而且去的人还要负责另外两个人的结婚时的房子费用。
你二叔，三叔一来年龄小，二来不愿意承担这们大的压力，我便狠下心来，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去，无论再难也必须要出去，不出去只能在家里受穷，我实在受够了贫穷，无论如何也要出去拼一拼，不堵一把，我如何能甘心呢？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连一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你奶奶从你二叔和三叔那里找来了裤子缝缝补补才勉强凑成了一条完整的打着补丁的裤子，儿子，你能想象吗？在和你差不大的时候，我就是穿着这条裤子从老家出发到宣城开始了我的人生奋斗历程。
那，爸爸，你后悔出来吗？我看你现在天天好累呀！还不如在农村里舒服呢？你看二叔，三叔他们天天都好舒服呀！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你看看你二叔，三叔他们过的日子，你再看看你今天吃的这些，你就明白了，人只有不断奋斗才可以过幸福的生活，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不要在应该奋斗的时候选择安逸，今年你初三了，更应该要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去拼搏一个美好的前程了。
爸，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的。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离开农村，但一开始到了宣城我也后悔过，那地方实在太穷了，在一个山区，周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成片成片的竹林，除了竹子什么都没有，人在山里便如同坐牢一样。我从小在巢湖边长大，那边的风景特别宽广，到了山区以后什么也看不见，眼前的风景就是一颗颗的竹子，那时候年轻，心里也沉不住事，性子急，老想出去逛逛。憋的急了，便想看看风景，可想看风景还得爬到山顶，那时候路也不好走，确切地说压根就没有路，所以天天就在山脚待着，人憋的慌，天天急的不得了，这还能忍受，实在不行，可以去附近的城镇逛逛。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蚊虫，一到晚上蚊虫特别多，天天睡觉都睡不好，有一次被叮的急了眼半夜起来打蚊子，一直打到天亮文蚊子都没有打完，还好山区的夏天夜里温度不是很高，晚上睡觉的时候只漏出两个鼻口透气，可即便这样有时候还是有蚊子叮到，直到后来有了蚊帐才渐渐好起来。
冬天也受罪，山区的湿差太大了，被子经常返潮，一到冬天被子经常发潮，晚上睡觉也没有暖气，天天冻得睡不着，整个手上都是冻疮，脚上也是冻疮。那时候天天在山上砍竹子后运到外面，手脚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却还要天天干活，不亚于受到酷刑，后来在那里处了几个好朋友，他们告诉我天气好一点，立刻把被子拿出去晒，才勉强度过那边的冬天。
当然山区也不是都是坏处，山区也有山区的好处，只要不是冬天，春天和秋天真是世外桃源，春天的时候竹笋从土里钻出来，轮到不干活的时候，我们几个工友便到处去采竹笋来吃，这几个工友你都认识，像过两天过来吃饭的牛叔叔，还有韩伯伯，史建叔叔都是爸爸当时最要好的工友，我们经常在一起，那时候竹笋吃多了都吃怕了，变着花样的找别的吃，比如吃竹子里的虫子。
什么，爸爸，你们还吃虫子，真的太恶心了。
虫子，有什么恶心的，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的吃，天天吃竹子，眼睛早都吃绿了，你想想，天天让你吃竹笋，你能不能受不了？
那肯定受不了呀！天天吃一样的，爸爸。
那肯定的呀！那时候粮食也少，天天也没有的吃，个个饿的眼睛都发光，所以我们想着办法找各种吃的，不过山里面确实有不少好吃的，春天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几个便带着馒头约好了一起出去找吃的，你比如说蔷薇花开始开放的时候，我们便找那些没有开放的蔷薇花梗，然后把皮抽掉，只是吃里面的嫩绿的肉，有一种特别的青香味，还有点淡淡的甜味。虽然吃多了有点苦，但是当时的条件下能吃到就很不错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有时候我们也会去吃点别的，比如说蒲公英我们也会去吃，但吃的并不多，因为吃起来太苦了，我是吃不下去的，不过可笑的是，我们单位有几个东北人，我和他们说这个，他们不停地数落我，说我没吃过好东西，蒲公英又好吃，又有药用价值，那时候满山遍野都是这种植物，我们也不吃。
那爸爸你是不是有觉得有点亏，当时如果多吃点就好了。
那我可不觉得吃亏，毕竟一点都不好吃，山里好吃的东西多的是，何必要吃那绿不拉几，苦不拉几的蒲公英。
爸爸，还有什么好吃的，你和我说说呗，反正现在离春节晚会还早。把你年轻时的事情都和我说说。
好的，既然你如此感兴趣，今天索性和你讲完年轻时候的事情，难得今天高兴，也难得有这么多的时间。
那时候地里会有一种野生的豆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一到春天，山里到处都是这种植物，满山偏野都是。竹笋长出来以后的主角就是它了，那时候冬天刚过什么也没有，只能吃竹笋，各种各样的吃法，比如油闷春笋，凉拌春笋，椒盐春笋，从早到晚每天的桌子上一定会有道菜叫做竹笋!这竹笋吃多了人也不爱吃了呀！你韩伯伯年龄比我们稍微大一点点，人也最机灵，最讲义气，看着我们天天吃不下去饭，心想这野菜到了夏天也长豆子，应该也是豆苗，应该能吃吧!于是他尝试用香油、醋调制了一大碗!刚开始，我们其他人也不敢吃，毕竟也没有吃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韩伯伯先尝试吃了几口。我们一看你韩伯伯吃了，大家都是兄弟，便都动起筷子来，心想就是中毒也是一起中毒。不过大家也都是吃了一小口，到了第二天，发现没什事，便始大肆吃起来。
老爸!当时你吃的时候害不害怕!
肯定害怕呀!山里什么毒蛇猛虫都有!有些工友就因为吃毒蘑菇而亡，当时大家一般不敢乱吃的!只救吃些较熟悉的食物!。
那你们还一起吃不知道的野菜，胆子可真的够大的!吃点肉不好吗？
傻儿子!那时候谁能吃的起肉!一年也就这过年的的时候能吃点肉!天天吃的都是竹笋，谁也不想吃了，所以就冒险吃了这豆苗了。不过你别说豆苗确实挺好吃的，掐豆苗上的刚发出的嫩芽部分然后浇上醋和香油，再配上当地的水磨辣椒那味道真是好极了!后来这道菜便加到了单位里的荣单上，一到春天便成为单位最爱欢迎的菜。现在有时候还想吃这一道菜可惜这边很少有这种野菜。
爸爸，你说这菜是什么样的，我给你采去，肯定能采一大堆。
谢谢了，儿子，以后吧，这一年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好好中考，考一个好成绩。好了，我接着说。那时候，春节刚过半个月的时间里是最难熬的!辛亏有这种野菜帮我们顶过这一个月。过了这一个月，山里的的好时光便来了，可以吃的也多了起来。
爸爸都有什么好吃的？
有很多的，不过很多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有一样印象比较深刻，就是春天到了以后，下雨过后，在河边上的堤坝上，会成片成片长出一团团的黑色的东西，我们便蹲在地上不停采摘，采摘下来以后用水养着，等吃的时候便抓一大把，用辣椒爆炒，味道真的是好极了，就是洗的时候有点费劲，如果洗的不干净的话，里面都是沙子，吃起来太难受了。那东西一长出来的时候，单位便会放半天假，让我们全部都去采，毕竟那时候粮食不多，也算的是好东西了。
那爸爸，你到淮南以后还有没有吃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