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应先生献计麒麟角，董公子告白西客房（1 / 1）
话说小厮报了信，董豪胤又派人把消息告知给了怀菱等人。傍晚时分，金光缓慢而沉重地倒向了山的那一头，汹涌的晚霞将天空杀的血红一片，所幸昏暗的树林遮隐了肆虐的步伐，护得人们一目安详。众人都在宫门口等候着，不多时，应全带着人马来到了跟前。董豪胤笑道：“先生辛苦了！”应全拱手道：“蒙少爷器重，属下将回信亲手交与了知县大人，知县大人看后便让属下领了一百亲兵来以供少爷调用。还有应少爷要求，知县大人还批了三车米粮、一车布帛、还有一车药材补品等，共五车资助来。”董豪胤听了甚是得意，问道：“知县大人可有什么交代？”应全回道：“也谈不上是交代，只是知县大人特意叮嘱了属下，叫属下一定要护好少爷和凤霄宫各位师父们的安全。知县大人说能不能擒住那怪物是其次的，少爷和师父们的安全才是首要的。”怀菱说道：“董大人与董公子如此厚恩，叫敝宫何以敢当。”董豪胤说道：“师太又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这五车资助就先交割与师太了，还望师太能尽快分发下去，让大家都能各得所需。”怀菱连连感谢。董豪胤又想到了什么，向应全问道：“工匠呢？可有带来？”应全回道：“知县大人说这些亲兵就足以胜任，不用再带工匠来。”董豪胤说道：“好，那你就安排些人到后山去看看，尽快把那个芙蓉馆修缮好，这事就交给你了。”应全领了命，怀菱又说道：“这些小事还要麻烦公子，真是让贫道惭愧。”董豪胤无奈笑道：“师太，要怎样您才能不跟我客气呢？常言道好事做到底，我若只帮一半像什么话？天色也晚了，师太，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吧。”怀菱看了眼那百名亲兵，问道：“这些兵爷要如何安置呢？只恨我这宫微殿小的难容贵军啊。”董豪胤回道：“师太不必担心，让他们在宫外扎营便是。”怀菱点点头，一众人等说笑着回了宫。
约莫到了戌时，黛微和逸岚从逸真房里出来，逸岚先带着黛微去了祠堂把衣服收了，随后两人一同回了黛微房里。魏虎看在眼里，立刻将这情况报告给了董豪胤。董豪胤说道：“好，等逸岚走了再来报。”魏虎答应了一声出去了。董豪胤想了想，冲应全问道：“能不能找些胭脂首饰来？”应全面露难色回道：“这宫里都是些女道士，也用不着什么胭脂首饰，咱们来也没有带啊。”董豪胤问道：“一个都没有吗？要登门拜访也得有些诚意啊，总不能直接送钱吧？”眼见众人都沉默不语，董豪胤想了想，看看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一狠心将其抹了下来。应全问道：“少爷要送这扳指？”董豪胤说道：“还有别的能送吗？”左昌说道：“这不是少爷最喜欢的扳指吗？一直都未离过身，少爷您真舍得送出去？”董豪胤把玩着扳指说道：“舍不得扳指套不着美娇娘啊。”应全问道：“可她们有两个人，这扳指只有一个，这怎么送？”董豪胤回道：“一个一个来。逸岚是道士，不一定会喜欢这类东西，贾姑娘应该更容易拿下。”又过了约半个时辰，魏虎来报逸岚已经回了自己房间。董豪胤屏退了众人，一个人满心欢喜地走去了西客房。黛微正坐在桌边无聊，听到有人敲门连忙起身道：“来了。”黛微没有多想开了门，只见董豪胤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黛微顿感惊讶，董豪胤说道：“这么晚了来打扰，还请姑娘见谅。”黛微回道：“没事没事，董公子有什么事吗？”董豪胤说道：“不知能否请在下进屋相叙？”黛微略有些顾虑，但也不好拒绝，只得侧身请董豪胤进了屋。黛微请董豪胤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董豪胤并未坐下，而是先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火红的扳指。黛微满心疑惑，董豪胤开口道：“早晨是在下一时鲁莽，让姑娘为难了。在下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思前想后，还是要向姑娘赔个不是。只是这回上山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是一枚金丝满堂红翡翠扳指，是在下一直随身携带的，匆忙准备不成敬意，还请姑娘不要嫌弃。”黛微看了看那枚扳指，摆手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都是些小事已经过去了，董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董豪胤说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下失礼，还请姑娘务必不要推辞，不然在下寝食难安。”黛微满心无奈回道：“这是你一直随身携带的，肯定很喜欢，我怎么敢夺人所爱。”董豪胤回道：“一枚扳指而已，若能得姑娘原谅，在下不胜窃喜。”黛微还是拒绝。眼见无果，董豪胤将扳指放在桌上，说道：“那就先放一边。还有些别的事，姑娘请坐。”黛微和董豪胤都坐了下来，董豪胤说道：“实不相瞒，姑娘的身世在下已略有所闻。”黛微惊异地看着董豪胤，董豪胤继续说道：“姑娘是从益州逃难来的，家人都不幸遇害了。”黛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是。”董豪胤又问道：“恕在下冒昧，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我听说姑娘还要回益州？”黛微回道：“我上山时董怀仁将军已经去收复益州了，我想应该不久就会没事了。”董豪胤说道：“城池固然可以收复，可人死却不能重生。先不论收复还要多久，即便收复了，姑娘回到益州，孤身一人又该如何营生？”黛微沉默不语，董豪胤说道：“有一件事想告诉姑娘。”黛微好奇地看向董豪胤，董豪胤说道：“其实那位董怀仁将军正是在下的族叔。”黛微吃惊说道：“董公子家真是人才辈出。”董豪胤说道：“惭愧惭愧，为姑娘着想，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这宫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等过些日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姑娘不妨可以跟在下一起走。一来有个照应，不用怕再发生像这宫里这样的事。二来姑娘也能及时地了解到益州的情况，到时候是去是留，姑娘也可以从长考虑。若姑娘想回去，在下能派人护送姑娘，若姑娘想留下，在下也能为姑娘寻一个妥当的安身之所。姑娘以为如何？”黛微说道：“谢公子关心，只是我们萍水相逢，实在不敢麻烦公子。”董豪胤问道：“姑娘还有更好的打算吗？”黛微回道：“公子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实在不该为了我一个女流之辈分神。若是耽搁了正事，岂不是我的罪过。”董豪胤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跟姑娘说实话吧。其实自打两日前第一次见到姑娘，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姑娘。”黛微听了满脸惊恐，董豪胤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么殷勤帮凤霄宫做事都是为了能在姑娘面前博得些好声望，白日里做的那些事也无非是想接近姑娘。一直想着怎么能帮到姑娘一些，只可惜在下实在是愚笨，不但没有帮到姑娘，还惹得姑娘嫌弃。这扳指其实不单单是想赔罪，更是想表达在下对姑娘的一片爱慕之心。”黛微心中早已是惊恐万分，尴尬地起了身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说道：“公子恕罪，我，我身份卑微，实在不敢。”董豪胤也起身道：“你不要怕，我只是想表达对姑娘的仰慕之情，绝无半分恶意。”黛微拼命地摇头，董豪胤继续说道：“只要姑娘愿意，在下可以向你保证，我会一辈子对姑娘好，会让姑娘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黛微仍是摇头，说道：“多谢公子抬爱，只是我自知粗俗卑贱，实在不敢耽误公子，还请公子另觅贤姝。”董豪胤说道：“姑娘太自谦了。”黛微说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董豪胤说道：“姑娘何不再考虑一下？”眼见黛微仍毫无所动，董豪胤失望不已，只得说道：“打扰姑娘了。”董豪胤刚要走出门，黛微连忙指着桌上的扳指，喊道：“董公子！你的扳指忘了。”董豪胤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扳指又问道：“姑娘当真不肯接受吗？”黛微侧着脸没有说话，董豪胤拿过扳指怏怏不快地离开了。
回到房内，董豪胤一脸郁闷地坐在桌边。应全见状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董豪胤没有开口，一旁的左昌问道：“少爷刚才不是去找贾姑娘了吗？”应全笑道：“想必是有所不顺。”董豪胤越想越气，从袖中掏出那枚扳指，狠狠地砸在桌上，骂道：“这个女人真不识好歹！”应全说道：“少爷此事不能心急，虽然人都说女子温柔如水，可那也只是对你有所好感的女子，若无感，这女人一样冷漠如冰。”董豪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应全继续说道：“这遇到冰啊就得有耐心，要一点一点地把她融化成水。”董豪胤说道：“我已经够有耐心了！我做了这么多，她们但凡有一点领情！”左昌说道：“少爷不用担心，反正她们也跑不了，早晚都是少爷的，实在不行我们不是还有过午醒。”应全问道：“过午醒是什么？”左昌解释了一通，应全听后问道：“靠谱吗？是新药，可有找人试过？”左昌支吾道：“这……反正钱掌柜是这么跟我说的。”应全说道：“钱掌柜这人一向是要钱不要命，之前他还说清灵丸能治肺痨呢，结果治死了王员外家的孙子，要不是我，他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董豪胤惊讶问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应全回道：“那时候属下还不认识少爷，只是碰巧在县里做过几回讼师，钱掌柜的案子就是属下写的状子。”董豪胤说道：“若真是那样，那可要慎重了，可不能让我这两位美人有什么闪失。”左昌问道：“那怎么办？那不用这药了？”董豪胤回道：“找个人先试试不就行了。”左昌问道：“那找谁试呢？”董豪胤回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想吗？”应全问道：“对了少爷，昨天跟您说的那个兽角？”董豪胤回道：“那个兽角，我今天特意去看了，确实像个好东西。只是……”应全问道：“少爷有什么顾虑吗？”董豪胤说道：“那兽角一直在逸真身上戴着，不好得手啊，也不能明抢，偷也不好偷。”应全笑道：“这有何难，少爷您就说这是本案所牵扯的物证，知县大人有令要上呈县衙保管，她们难道还敢抗令不成？”董豪胤笑道：“对啊，这是个好办法，等明天就找个机会要过来。”天色渐晚后，众人也都退下了。左昌说道：“少爷还是太年轻啊，受不得一点不顺。”应全回道：“是有些急躁了，毕竟少爷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拒绝他的女人。”左昌笑了笑，两人并肩走在廊上。左昌又问道：“这让我找人试药，你说找谁好？真要是出了事，岂不是我还要担责。你说从那群亲兵里找几个试试行不？”应全回道：“你糊涂啊！凤霄宫这么多人，干嘛拿我们的人试。我劝你别去惹那群亲兵，真出了事，张统领可不饶你。”左昌说道：“我知道，可这凤霄宫的人能饶我？”“一群老道姑而已早就不比当年了。”应全想了想又说道，“你知道东边有个梦蝶塔吗？”左昌问道：“梦蝶塔？好像听那群女道士提过，可是没去过。”应全说道：“梦蝶塔那边好像住着一个她们的什么太师婆婆，据说已经一百多岁了。”左昌惊讶道：“一百多岁！还有这样的人物在。”应全说道：“是啊，一百多岁了，你说要是一百多岁的人身体突然有了什么不适，是不是也不会显得很突兀。”左昌听了若有所悟，笑道：“明白明白。多谢多谢！”与应全分别后，左昌和大志一起回了房间，左昌对大志笑道：“大志，有个忙请你帮帮。”大志问道：“什么忙？”左昌说道：“刚才应全说梦蝶塔那边住着一个什么太师婆婆，我想让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大志回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给她们下药吧？不去不去。”左昌回道：“不是不是，就是去打听打听，看看应全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志回道：“这是你的事，干嘛要我去？我刚才在少爷那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你们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左昌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个时候这么有脑子。”于是左昌故作生气道：“好你个大志，你之前有事我可都帮你了，现在我这点事你都不帮！又不是叫你去下药，探探情况都不肯去！”大志不得已无奈说道：“好吧好吧，我去。说好就只是去探探情况，别的事我可不管。”左昌笑道：“行行！我就说大志不能这么无情，到时候事办好了，少爷问起来，肯定也有你一份功劳。”
又是一个一如既往的清晨，黛微早早地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找逸真。黛微轻轻地敲了敲门，稍等了片刻，一个不太眼熟的弟子开了门。黛微进了房间，另一名弟子也起身相迎，逸真还没醒。黛微轻声说道：“师父先去休息吧，这有我就行。”那两名弟子还有些犹豫，黛微又说道：“没事的，之前早上也都是我来，你们回去吧。”那两名弟子这才离去。黛微在逸真床边坐了坐，看了看逸真的伤口，无聊地又拿起兽角把玩了一番。没过多久逸岚也来了，看了一眼逸真笑道：“还没醒啊。”黛微和逸岚先将替换的药准备出来，约莫到了辰时，逸岚出去拿饭。没一会儿逸真醒了，只见她侧起身子，双手撑床，一个人坐了起来。黛微满脸惊奇，不禁称赞道：“厉害厉害。”逸真得意地笑了笑。逸岚回来后，三人吃了饭，又给逸真换了药，无事可做后便在房里聊天。约莫到了半晌午，一群人聚集到了逸真门前，逸岚开了门，只见逸风和董豪胤站在最前面。逸岚连忙让到一边，黛微看见董豪胤，也连忙躲的远远的。众人进了屋，几名弟子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后面。那几名弟子根据指示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逸风走到床边，对逸真说道：“董公子来看你了，这些东西都是特意给你带的。”逸真只得说道：“多谢董公子。”董豪胤笑道：“师父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又好了不少。”逸真只是尴尬地笑笑。逸风说道：“这些都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记得抽空多吃些。”逸真点点头，逸风又说道：“有一件事，这个兽角是那个怪物留下的物证，可能需要上呈官府。”逸真听了，看了远处黛微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从脖子上摘下项链递给了逸风。逸风将项链又递给了董豪胤，董豪胤笑道：“多谢师父谅解。”逸风说道：“好，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你多休息，这些东西记得吃。”逸真又是点点头。众人离去后，逸真看黛微的表情似有些忧虑，随即安慰道：“没事，给就给了，反正我也快好了。”黛微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时间稍前，话说清晨董豪胤出屋后，大志并没有跟从，而是一个人溜达到了梦蝶塔附近。这里地处偏僻，四面环林，与其它的殿宇略隔开了些距离，也难见有什么人影。大志走近观看，当真是一座好塔。飞脊称雄八目尖，怀阁盘跃九登天。风铃弄曲谓人警，痴子寻仙梦正酣。叹儿女，孽多缘，梦蝶蝶梦有时还。红妆烛倒风流过，白骨坟山再一年。塔北侧不远处有几间屋子，大志在这里转了半天，终于遇见个弟子过来，看模样约莫有十六七岁，很是年轻。大志憨笑着迎了上去，说道：“见过道长。”那弟子惊奇问道：“你是董公子的人？来这做什么？”大志恭敬回道：“我叫大志，是在少爷手下当差。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逛逛就逛到这里了，看这个塔感觉还挺好看的。”那弟子看他憨憨的样子，笑道：“我叫逸巧。这是梦蝶塔，好看是好看，只是已经不中用了，这边很少有人来了。”大志问道：“那道长来这是有什么事吗？”逸巧回道：“我太师婆婆住在这边，我是来找她的。”大志问道：“太师婆婆？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逸巧回道：“当然，我太师婆婆是我师祖的师叔，是我们宫里现在辈分最大的，已经一百多岁了。”大志惊道：“一百多岁！真是深藏不露，那一定很厉害。”逸巧得意道：“那是，我太师婆婆年轻的时候就很厉害，当年也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大志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吗？那你给我讲讲！”逸巧欲言又止，摇头道：“还是算了。”大志说道：“别啊，你刚说厉害，至少也要说出个厉害的根由嘛。”逸巧本不想讲了，奈不住大志一直不停催劝，只得说道：“好吧好吧，就给你讲一个。先说好不许告诉别人，我太师婆婆不喜欢张扬。”大志点点头，逸巧说道：“你听说过江淮红鲛吗？”大志问道：“江淮红鲛？是那个，那个一夜之间杀了上千鲛人的那个？”逸巧点头道：“嗯，就是那个。”这正是明镜江边碑已倒，梦蝶塔下人仍存。不知这江淮红鲛到底详细为何，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