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设计运粮夜请刺史，带民避难巳投萝卜（1 / 1）
话说曲刺史接过钥匙和玉佩看了看，确实是蔡顽随身之物。曲刺史问道：“这几千石的粮食都要运出来吗？”刘辰回道：“我家少爷说至少也要运出来一半，越多越好，而且不能藏在相同的地方，一千石先藏在城里，剩下的运出城去。”曲刺史试探问道：“这钥匙是干嘛的？”刘辰回道：“小人不知，我家少爷只让小的把钥匙交给大人，任凭大人使用。”曲刺史想了想，说道：“你们先在外面等候，我更衣就来。”刘辰二人出去，曲刺史小声对身旁小妾说道：“我现在去粮仓，你派人去月满阁瞅瞅，看蔡顽在不在。还有查查蔡顽手下，看看是不是真有陈留这个人。”换好衣服后，曲刺史出来对刘辰说道：“那咱们就先去粮仓。”乌瑞雪说道：“那小人就先告退了。”曲刺史点头道：“嗯，仔细值夜，有什么事速来报。”曲刺史嘱咐罢便带着人与刘辰一起来到吉嘉仓，刘辰说道：“我家少爷吩咐，城东城隍庙，城西济民桥，城南废塔，城北衙门旧址，每处各运两百五十石，已经安排好了人在那里接应。另外还要至少再运出两千石，从城东南角缺口处运出城去，藏在城外。”曲刺史问道：“这一夜运三千石人手不足啊。”刘辰向远处招了招手，回道：“大人不必担心，我家少爷早已安排好了，今夜务必完成。”几十人回应刘辰招手前来，曲刺史狐疑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刘辰说道：“他们都是从城里找来的临工，一人一斤粮食为酬招来的。”曲刺史问道：“他们不会私吞吧？”刘辰回道：“大人放心，这一路直到最后藏储的地方都有人监视，大人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安排人来监督，他们不可能有这个胆子的。”众人进了粮仓，曲刺史问道：“赵副尉，最近粮仓没什么事吧？”赵副尉回道：“回大人，一切正常。白天有时会有刁民来闹事，但都被属下打退了。”曲刺史带着刘辰在仓里转了一圈，确实没有异常，刘辰催道：“还请大人尽早下令，小的怕延误了时辰。”突然手下的士兵来报，仓外有刺史大人的家奴求见。曲刺史走出仓外，单独与那家奴见面，那家奴说道：“大人，确有陈留这个人，蔡大人也确实在月满楼喝得不省人事。”曲刺史问道：“可是你亲眼所见？”那家奴回道：“是小人亲眼所见。”曲刺史又问道：“运粮的事你问了吗？”家奴回道：“小人还没问，是蔡大人门口守夜的人主动与小人说起的，还催促小人赶紧回来。”曲刺史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家奴回道：“就说抓紧时间，千万趁天亮之前完事，不要耽误了少爷的计划什么的，就催促小人回来了。”曲刺史这才放心，回到众人处，把钥匙交给赵副尉下令道：“开仓运粮，务必天亮之前完成，一切先听陈留安排。”
赵副尉领了命，便和刘辰一起组织起人浩浩荡荡地开始运粮，一车车的粮食被运往了城的东南西北四处，车不够就用人力来背，到最后几百号人都参与进来。黛微和常小在城隍庙，逸笙在济民桥，逸诗在废塔，常大和苗娃在衙门旧址，四处的人都在不安地等待着，直到看见了运粮的车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运到了三更天时分，赵副尉问刘辰道：“城里的一千石差不多要运完了，城外的要运到哪？”刘辰说道：“城外我亲自带队去，不然恐怕他们找不到地方。”说罢刘辰便又组织起人开始往城外运。黛微看粮食运的差不多了，便偷偷授意人开始分粮，先分给了吉嘉仓的亲兵每人几小袋，慰问道：“军爷辛苦。”那几名亲兵得了粮食个个开心，黛微又冲众人说道：“按之前说好的每人一斤，排队来这里领。”众人都蜂拥过去，那几名亲兵自知比别人得的多，也不再多留笑笑离去。待亲兵都走后，黛微说道：“赶紧拿，赶紧拿！千万不要惊动了官府。拿完赶紧跑！”一时间周围饥民全都拥抢起来，个个搂着大包小包，还有的四散奔走叫人，好不热闹。黛微也不再多留，带着常小又混进运往城外的粮队里，逸笙等人也都如此。及至天微微亮，两千石粮食还没有完全运完，刘辰冲亲兵说道：“天快亮了，你们先回去对赵副尉说不用再运了，我在这里把粮食藏妥了再回去。对了，嘱咐赵副尉，明天无论谁问起来今晚的事都不能泄露了。”说着刘辰递给他们每人几袋粮食，那几名亲兵接过粮食开心地离开了。刘辰冲众人喊道：“大家赶紧拿，拿完赶紧跑！”众人纷纷涌上前来，就连周边流浪乞讨的人也都被吸引过去。黛微说道：“我们也赶紧拿些走吧。”听见黛微要走，几名百姓突然跪下哭道：“众位菩萨，谢谢你们！你们是菩萨下凡啊！”其他的百姓见此也都纷纷跪下感谢，黛微说道：“不用不用，你们也赶紧跑吧，天快亮了！”那百姓说道：“我们愿意跟着您，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还请菩萨收留我们！”黛微惶恐道：“不行不行！我们自己尚且难保，你们跟着我们也难有生路，还是各自逃命去吧。”逸诗笑道：“好熟悉的情形，你还真是好人缘。”
乌瑞雪下了夜班匆忙赶回家，对母亲说道：“娘，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乌母惊道：“出什么事了？”乌瑞雪说道：“马上就要出大事了，您先不要问，赶紧收拾东西，我路上跟您说。”两人匆忙收拾了东西从城东南角跑出来，乌母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乌瑞雪说道：“孩儿昨天和别人一起骗了刺史大人，把粮仓里的粮食骗出来分给了穷人。”乌母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来到黛微处，见众人都在那里跪着，乌瑞雪上前问道：“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跑？”黛微欢喜道：“乌先生，您快劝劝他们，他们非要跟着咱们，怎么劝都劝不走。”乌瑞雪冲众人说道：“大家听我说，在下乌瑞雪，原是这嘉州衙门里一个小小笔吏。这位贾黛微贾姑娘和她的姐妹兄弟，昨天刚进城便得罪了蔡顽，蔡顽是什么东西大家心里都清楚。迫不得已他们昨晚跑进衙门找到了我，我原本以为他们是什么劫匪强盗，为了自保就给他们指了城东南角这条生路。结果他们竟然不肯走，因为他们听说了官府倒卖粮食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心里气不过，看不惯，说一定要为咱们老百姓争个公道！”众人听了这一番话皆热泪盈眶，呼声雷鸣，黛微一脸惊愕。乌瑞雪又说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情，大家想要跟着他们，我也已经决定跟着他们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下，他们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无非是多了些爱民之心和胆识。你们要跟着他们我并不反对，但不要认为跟着他们就可以衣食无忧吃喝不愁了，跟着他们以后也会饿肚子，甚至还可能会丢了命，跟着他们大家以后就都是反民了，你们不怕吗？”众人群起激昂，喊道：“不怕！”乌瑞雪说道：“好！以后我们大家就在一起！不过还是要把规矩先说清楚。第一，大家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粮食一起吃，有砍头一起掉脑袋，答应不答应？”众人齐声道：“答应！”乌瑞雪又说道：“第二，既然是跟着他们，以后无论什么事情，什么时候，都必须听他们的安排，不可肆意妄行，不得违抗，答应不答应？”众人又齐声道：“答应！”黛微郁闷问道：“乌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乌瑞雪笑道：“天予不取反受其究，民意不可违也。”乌瑞雪冲众人说道：“贾姑娘有令，大家赶紧带着粮食，能拿多少拿多少，沿东南路跑。”众人个个兴致昂扬，背着粮食向东南方出发。
约莫到辰时，蔡顽被人叫醒，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啊吵老子睡觉！”小厮慌张说道：“少爷，那个姑娘呢？”蔡顽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姑娘？”小厮回道：“就是昨晚在这陪您的那位姑娘啊。”蔡顽慢慢恢复清醒，在床上左右找了找，惊道：“人呢？”小厮说道：“八成是趁您不注意跑了，先别管她了少爷，曲大人请您去衙门一趟，说有要事要找您商谈。”蔡顽问道：“什么要事？”小厮回道：“小的不知。”蔡顽起床先梳洗了一番，小厮问道：“少爷，您的玉佩呢？”蔡顽摸了摸腰间，发现玉佩和钥匙都不见了，说道：“是不是掉在床上了？”小厮去床上找了一番，回道：“床上没有，少爷。”众人又把房间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小厮说道：“会不会是被那个女的给偷走了？”蔡顽慌张道：“赶紧去找回来。偷走玉佩还好，钥匙丢了可就麻烦了。你赶紧去吉嘉仓看看。”蔡顽匆忙吃了几口早饭，带着人赶往刺史衙门，大街上空无一人，蔡顽自语道：“今儿怎么这么清净，人都上哪去了？”小厮赶回来报，吉嘉仓一切正常，蔡顽这才松了一口气。到了衙门口，蔡顽笑道：“那帮闹事的今儿怎么不来了。”进了后院，蔡顽问曲刺史道：“大清早的找我何事？”曲刺史屏退了旁人，悄声问道：“蔡公子，这是您的玉佩和钥匙，下官已按您的吩咐连夜运粮出来，总共运了两千七百五十石。”蔡顽惊道：“什么运粮？我什么时候叫你运粮了？”曲刺史惊奇道：“不是您昨晚派人来，说是京城有人参了董将军，朝廷派巡检来查救济粮。”蔡顽骂道：“放屁，谁敢参我舅舅！”曲刺史吓得噤若寒蝉，蔡顽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问道：“你被骗了！粮食运哪去了？哪有什么巡检，赶紧运回来！”曲刺史连忙派人去城里城外找粮，两人对了一遍昨晚经过，蔡顽说道：“我手下根本就没有叫陈留的人！”蔡顽叫来随身小厮问道：“昨晚是谁在我房门口值夜？”小厮回道：“是郭才和梅导。”蔡顽说道：“把他俩叫过来！”没一会儿小厮领着一人到跟前，说道：“少爷，就只有梅导在，郭才不知道上哪去了。”蔡顽问道：“昨晚曲大人派人来探望，是你接待的吗？”梅导摇头道：“昨晚没见有人来。”曲刺史说道：“不可能！昨晚我分明派了崔保去！”梅导说道：“会不会是郭才接待的。”曲刺史又把崔保叫来对质，二人见了面，皆称未见过对方。蔡顽问曲刺史道：“你什么时辰派他去的？”曲刺史回道：“将将二更时。”蔡顽又问梅导道：“二更时你在哪？”梅导回道：“我是三更后才起来替郭才的，二更时还在隔壁睡觉。”蔡顽一脚跺翻梅导道：“就知道睡！养你们是干嘛的！坏了我大事我要你小命！还不赶紧去找郭才！”梅导撒腿便向外跑去。又过了一会儿赵副尉派人来报，城里的粮食颗粒不见，城外的只找回了百十来石，剩余的皆不见踪影。蔡顽大怒，骂道：“几千石的粮食怎么可能颗粒不见，赶紧给我去找！”下人回道：“赵副尉已经亲自带人去找了。”蔡顽说道：“难不成……我说怎么没人，一定是拿了粮食跑了！快去关城门！东南角的缺口也给我堵上，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给我挨家挨户的搜！让云涛带人去城外追，把人都给我追回来！”蔡顽看向曲刺史说道：“这回你可摊上大事了！”曲刺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央道：“蔡少爷，蔡大人，这不关我事啊！你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啊，下官冤枉啊！”蔡顽说道：“你求我有什么用，粮食找回来什么都好说，找不回来我也保不了你。”曲刺史喊道：“下官这就去找，一定把粮食都找回来！”曲刺史踉跄着跑出去，集结了所有的兵，连忙出去找粮。
黛微一行领着众人沿河南下，路上乌瑞雪对黛微等人介绍道：“贾姑娘，这位是家母。”众人连忙行礼拜见，乌母一脸忧愁，勉强应和了众人。乌瑞雪又介绍道：“这位就是郭才，昨晚能哄住崔保全靠他。”黛微看向郭才说道：“果然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乌先生的兄弟。”郭才笑道：“哪里哪里，我是个粗人，不能和各位比。昨天瑞雪给我讲了你们的计划，真是吓得我心惊胆战，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黛微说道：“全靠乌先生智慧，又有你这样的兄弟助力。”乌瑞雪摆手道：“这都是贾姑娘及各位兄弟姐妹有胆有识，若是我自己是万万不敢的。”逸诗笑道：“好了好了，都别谦虚，这事是大家一起做成的，人人有功。”众人哈哈大笑。黛微说道：“乌先生，我们本来说好的天明独自跑的，你这给我们领了这么多人，以后可怎么办？”乌瑞雪疑惑道：“此言差矣，姑娘昨天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为民无悔吗，岂能有始无终？若放任他们散去，势单力薄又怀抱重粮，蔡顽曲俦等人必定不会放过，他们早晚在劫难逃。到时候姑娘可就非但无功，还是罪魁祸首。”黛微惊道：“多谢先生指教，险些酿成大祸。”逸笙问道：“可是这么多人，我们怎么管得过来？”刘辰说道：“怕什么，俺姐肯定可以！”乌瑞雪也点头道：“没错，区区几千人如何管不过来，我相信诸位。”黛微叹了一口气，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乌瑞雪回道：“沿路再走十几里有个萝卜镇，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休整一下。”众人来到萝卜镇，乌瑞雪喊道：“贾姑娘有令，先在此休整，大家各找地方不要走远！”于是众人皆停下来，或寻阴凉歇息，或生火做饭。乌瑞雪又安排郭才去统计人数和粮食，再寻些能干之人。萝卜镇的人看到如此多的人浩浩荡荡地前来，皆吓得四散躲避，乌瑞雪将粮食分给他们，安慰道：“大家不要怕，我们都是从嘉州逃难来的，没有恶意。我们带了些粮食来，大家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来吃！”由此乌瑞雪又将萝卜镇的数百人收纳。饭煮好后大家都围上前去，黛微独自一人坐在稍远处，刘辰喊道：“姐，过来吃饭！”黛微起身走近说道：“你们吃吧，我不饿。”乌瑞雪问道：“辛苦一夜了为何不吃？”逸诗笑道：“不用管她，她属草的，不用吃饭。”苗娃疑惑道：“还有属草的吗？第一次听说。”黛微回道：“她逗你们的，哪有属草的。”常小说道：“草要浇水才能长高。”苗娃接道：“还要施肥。”逸诗哈哈大笑，黛微故作生气。常大说道：“确实之前跟了你们这么多天，只见过你给她们煮饭，从没见过你吃饭。”黛微回道：“我饭量小还不饿，你们先吃。我饿了会自己吃的。”众人吃罢，过了好一会儿，郭才领着几个人回来说道：“一直都有人来投，现在已经有两千三百多人了。粮食也有两千袋，差不多六百石。这四个人我看着不错，带过来给你们也看看。”乌瑞雪看这四人高矮胖瘦各不齐，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那几人分别回道：“我叫茅坑。”“我叫丁老二。”“我叫高兴。”“我叫焦巴。”苗娃笑得前仰后翻，黛微强忍住表情制止苗娃，乌瑞雪说道：“咱们刚刚兴起，非常需要人手来管理大家，你们都有什么本事？”身材高大的茅坑回道：“我学过功夫，打架厉害，一个可以打好几个！”乌瑞雪认同地点点头。略有些矮小的高兴说道：“我打架也不差，我什么都会，跑的还快！”乌瑞雪笑笑不置可否。粗黑敦厚的焦巴说道：“我会做饭，我以前是曲俦的厨子。”乌瑞雪又点点头，随后目光看向瘦高的丁老二，丁老二紧张说道：“我……我没什么本事，就是……认识几个字。”丁老二声音极小，尤其是最后几个字，乌瑞雪问道：“什么，我没听清？你不要怕。”郭才重复道：“他认字。”乌瑞雪喜出望外，说道：“认字好啊，刚说了两个会打架的，我还想着要是再有个会认字的就文武双全了。”这正是腐朽官殷勤半夜，万事成黎明收工。不知乌瑞雪找这四人又会做甚，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