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闯衙门逸笙擒瑞雪，偷玉匙黛微灌蔡顽（1 / 1）
话说黛微听到殷州，不动声色地又给蔡顽倒酒，问道：“殷州也缺粮食了吗？咱们有多少粮食可以卖给他们？”蔡顽趴在桌上痴道：“不行了不能再喝了。”黛微又强给他灌进去几杯，蔡顽终于醉得不省人事。黛微心喜道：“这么容易就灌醉了。”隔着门窗，两个下人的身影依约在门外站立，从正门出肯定是不行，黛微遂去开窗。“这么高！”正无奈间，黛微突然看见刘辰几人经过楼下，黛微喜出望外，情急之下连忙将一个酒杯扔下窗去。刘辰等人被酒杯惊到，忙向上看去，黛微正向他们招手。刘辰大喜，说道：“是大姐！苗娃，快去叫二姐三姐。大姐一定是想让咱们救她！”常大问道：“怎么救？”刘辰说道：“赶紧去找些棉布稻草铺在地上，我们从底下接着大姐，让大姐跳下来。”三人找齐了稻草，刘辰和常大双臂相扣站在窗下，常大担忧道：“就咱们两个行吗？要不然等另外两个姐来。”刘辰看向黛微说道：“大姐不一定等得了，咱们先准备着。”黛微站在窗边，看着刘辰和常大已经摆好了架势，心中仍有些犹豫，突然门外小厮喊道：“少爷您睡了吗？”黛微连忙关好窗户，走到门边，开门道：“大人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我们正准备睡。”说完黛微便去扶蔡顽上床，蔡顽满脸红晕，嘴中嘟囔不停，黛微又伸手去解蔡顽的衣服，偶然间竟摸到蔡顽腰间有一串钥匙，看那小厮还在门口观望，黛微嗔道：“你还看，信不信我明天告诉你家大人，把你眼珠子挖下来。”那小厮羞怯地连忙关上了门。黛微摘下钥匙，又顺手拿走了蔡顽腰间的玉佩。走到窗前，见逸笙逸诗也来了，黛微终于鼓起勇气，一跃跳了下去。底下的人慌忙伸手去接，原本排好的阵列瞬间乱作一团，说来也巧，黛微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刘辰身上，两人一并摔倒在稻草垛上。黛微蜷缩着身体，紧闭着双眼，头深深地埋进刘辰的胸前，刘辰只觉得晕乎乎软绵绵的，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的头发起伏在他的脸上，刘辰的脸刷一下地变得通红。众人连忙将黛微扶起，黛微颤颤悠悠地站稳身形，问刘辰道：“对不起，你没事吧？”众人又将刘辰扶起，刘辰强忍着疼痛说道：“没事，一点也不疼。”黛微说道：“快走。”一行人连忙逃离了现场，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七人找了个僻静处藏身，逸诗问黛微道：“你没事吧？他没欺负你吧？”黛微说道：“没有，他还不如董豪胤呢，被我几杯酒就灌倒了。”逸诗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喝酒吗？怎么这么厉害？”黛微回道：“之前确实不会喝，可能还是因为那次的缘故，变得能喝了。”刘辰说道：“对不起大姐，都怪我们。”黛微笑道：“没事，不怨你们。幸好有你们，不然我今晚还真不好跑呢。你们怎么会在那？”刘辰回道：“我们一直都在那附近等你们，一直没走。”逸笙说道：“你让我们两个去找他们，结果他们就在月满阁门口。我们几个汇合后就一直没走远，想着等你出来的时候没准能接应到你，果然让我们碰上了。”黛微点头道：“嗯，多谢你们了。”逸诗问道：“粮债的事你打听到了吗？”黛微拿出钥匙和玉佩，说道：“他们要把粮食卖到殷州去，衙门里有很多的粮食，他们还骗朝廷说今年嘉州闹蝗灾，又向朝廷要了赈灾粮。”逸诗问道：“哪来的钥匙和玉佩？”黛微回道：“从那个人身上翻到的。”逸诗又问道：“这是哪的钥匙？”黛微回道：“不知道，我只是想着或许有用，就拿回来了。”逸笙问道：“那这个玉佩呢？”黛微回道：“也是他的玉佩，我看着挺值钱的也顺手拿回来了。”逸笙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粮食卖到殷州去？这城里城外的还有这么多挨饿的人。”逸诗说道：“肯定是为了赚钱呗，欺上压下，这帮贪官污吏，都该死！”黛微回道：“他们背后有董将军撑腰。”逸诗说道：“怕什么，干脆咱们今晚就去劫粮，把粮食都发给百姓，反正那个狗将军也不在。”逸笙说道：“不行，你以为狗将军不在衙门里就没人了吗，就凭咱们几个去不是自投罗网吗？”黛微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可能，不如咱们就去衙门。”逸诗冲逸笙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大姐也支持我。”黛微故作生气地噘了一下嘴，说道：“不是去劫粮，咱们可以先去衙门里躲着。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已经出不了城了，明天肯定还会被通缉。到时候满城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抓我们，还不如躲进衙门里安全。”逸笙叹道：“黛微，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是认真的吗？才出狼口又要入虎穴！”黛微回道：“先去看看，不行再跑嘛，反正已经这样了，咱们也没地去。去衙门里没准还能发现些新情况，你们觉得呢？”逸诗激动道：“我支持！”刘辰说道：“我也支持，大姐去哪我们就去哪。”黛微冲刘辰嗔道：“不要叫我大姐，显得我好老似的，我还没答应做你们大姐呢。”常大说道：“可你白天已经说了我们是你弟弟，不能不认账。”苗娃求道：“大姐，你就收下我们吧，我们一定听话再也不惹事了。”逸诗说道：“没事大姐，就收下他们吧。不然到时候他们再惹出事来，你不还得去管。”黛微疑惑地看着逸诗道：“你也不要叫我大姐！你居然帮着他们说话，你不是最讨厌他们的吗？”逸诗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做人要大度，我已经不生气了。”黛微又问逸笙道：“怎么办？”逸笙说道：“我是没意见，不过你刚才说要去衙门，带着他们会不会不安全。”苗娃说道：“安全！我们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刘辰说道：“姐，我们已经决心跟你一辈子了，就算你不答应，我们还会一直跟着你。”黛微无奈叹道：“唉！随你们便吧。”逸笙说道：“那咱们就一起去，不过这么多人，衙门里也不好躲啊。”逸诗说道：“没事，衙门肯定大着呢，躲七个人算什么。先去看看嘛，万一衙门里没多少人呢。”
小心地躲过巡夜的人，七人摸黑来到衙门前，先围着院墙转了几圈，终于寻得个薄弱处。黛微说道：“我们三个先进去，你们四个在外面望风。”逸诗说道：“还是我们两个去，你武功不行别冒险。”刘辰说道：“不如让我去吧，我虽然没学过武功，但我打架也挺厉害的。”苗娃附和道：“对！老大很厉害的，打架从来没输过！”刘辰说道：“以后不要叫我老大了，黛微姐才是老大。”苗娃问道：“那叫你什么？”刘辰说道：“就叫大哥。”苗娃回道：“行，大哥。”逸诗说道：“那就咱们三个去。”黛微只得留下。逸诗三人悄无声息地翻进衙门里，搜寻了一番，硕大的衙门却没有几个人，只是后院有几处灯火，还有几个巡夜的人。三人不敢往后去，便在前院摸索，终于找到个有亮光的屋子。三人躲在屋下，听到屋内静静的只有翻书的声音，刘辰舔湿手指把窗户戳破个洞，猫眼看了看，说道：“只有一个人，趴在那看书呢。”逸诗问道：“怎么办？”逸笙说道：“先把他捉了问些情报出来。”逸诗说道：“我来敲门，你们在旁边躲着。”逸诗轻轻地敲了敲门，屋里的人顿感惊讶，跑到门边问道：“谁？”逸诗回道：“奉蔡大人急命，有事前来相询。”那人忙开了门，看见逸诗问道：“姑娘辛苦了，蔡大人找我有事？”逸笙猛然一剑顶在那人脖子前，说道：“不许动。”那人瞬间倒吸口凉气，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逸笙说道：“进屋，我们有事问你。”三人架着那人进了屋，关好门，那人哭道：“几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杀我。”逸笙抽回剑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这衙门里一共有多少人，统统都交代出来。”那人惶恐道：“我，我叫乌瑞雪，只是个抄书的，今天摊我值夜班……”逸诗噗嗤一声笑道：“乌瑞雪，你个大男人名字还挺秀气。”乌瑞雪解释道：“本来我爹给我起的叫乌大雪，我嫌乌大雪太俗了，就自己改成乌瑞雪了。”逸诗问道：“那你爹不会生气吗？”乌瑞雪说道：“我爹已经死了，所以我才敢改的。”逸笙问道：“就你一个人值班吗？还有其他人吗？”乌瑞雪回道：“前院就我一个人，老爷在后院。”“老爷是谁？后院有多少人？”“老爷当然就是曲刺史曲大人，后院是他住所，还有家眷护卫什么的，应该有二三十人。”逸笙又问道：“白天这衙门里能有多少人？”乌瑞雪回道：“应该能有四五十人，不算后院的。”逸诗问道：“我问你，城里的粮食都藏在哪？”乌瑞雪回道：“粮食？粮食不都在北边的吉嘉仓里吗？”逸诗问道：“有多少粮食你知道吗？”乌瑞雪回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问这个干什么？”逸诗气愤道：“你们这帮狗官，贪污朝廷的粮食，又欺骗百姓的粮食，老百姓都快饿死了，你们一滴粮食不肯放，还想着偷卖出去赚钱。你说我们问这个干什么！”乌瑞雪大惊道：“这不关我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抄书的。”逸诗还想开口，但被逸笙拦住，逸笙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乌瑞雪回道：“还有我娘。”逸笙问道：“妻儿呢？”乌瑞雪回道：“没有妻儿，我没成过亲。”刘辰惊道：“你胡子都这么长了还没成过亲？你多大了？”乌瑞雪回道：“三十九，以前寻过一个，但临成亲她爹突然反悔了，全家搬去了外地，我也不知道去了哪，就一直等到现在。”逸诗说道：“这么钟情吗？”乌瑞雪回道：“也不是钟情……”刘辰问道：“她爹为什么反悔？”乌瑞雪回道：“可能是嫌我家穷吧。”逸笙问道：“那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吗？”乌瑞雪叹气道：“再找一个不也一样吗，我是无所谓了。”逸笙说道：“我们得罪了蔡顽，想在衙门里或者你家避几天，你给我们想想办法。”乌瑞雪疑惑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得罪他？”逸笙说道：“他非要我们陪他喝酒，之后还不肯放我们离开，我们只好把他灌醉跑了，还偷了他的东西。”乌瑞雪大惊道：“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不想活了。”逸诗说道：“你不要废话，赶紧给我们想办法，我们还有四个人在外面，总共七个人。”乌瑞雪苦脸道：“这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小小的笔吏。”逸诗又把剑架在乌瑞雪的脖子上，说道：“你不想，我们现在就杀了你！”乌瑞雪哀叹道：“我只是个小小的笔吏，真的没有办法。你们七个人，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发现啊。我死不足惜，可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赡养，我死了没人给她送终，还请姑娘手下留情！”逸诗问逸笙道：“怎么办？”逸笙说道：“那也不能放了他，先带回去，找黛微商量商量。”三人便押着乌瑞雪回去。
黛微四人在墙边树下小心地等着，黛微说道：“也不知道他们三个行不行。”苗娃说道：“不用担心，大哥很厉害的。”黛微调侃道：“那么厉害，那为什么抢我们粥时还吓成那样？”苗娃解释道：“那是因为……你手上有剑。”黛微问常大道：“你们四个是怎么遇见的？”苗娃抢道：“是我先跟大哥遇见的，然后又捡了小瓶子，然后又遇见了常大和常小。”黛微问道：“小瓶子？”苗娃回道：“小瓶子就是，因为他特别小，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手里攥着个空瓶子，我们就叫他小瓶子。不过他身上有病，死了，就是你给我们粥的前几天。”黛微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亲人吗？”苗娃回道：“没了，都死了。”常小困得眼皮打架，不住地点头，黛微将他搂到自己怀里，常小翻个身趴在黛微身上很快便睡了过去。黛微宠溺地轻抚着常小，笑道：“常小，常大，是谁给你们起的名？”常大回道：“我娘就一直这样叫我们，她说以后会给我们起好听的名字，不过她还没起就死了。”黛微又看向苗娃说道：“你叫苗娃。”苗娃回道：“我有大名，不过我不记得了，就只能叫苗娃了。”黛微点点头，说道：“能活下来就是有福的。你们认我当姐我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苗娃说道：“大哥说你是好人，跟着你以后肯定会有好日子过，你今天还救了我们。”黛微说道：“我没有那么好，之前你们抢粥的时候也是吓唬你们的，其实我不会什么武功，也不是她俩的师姐。”常大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两个姐姐已经告诉我们了。”黛微问道：“那你们还要认我当姐？”常大回道：“大哥说做人要讲义气，你没有那么厉害，那以后我们就保护你。”黛微笑道：“那你们还得再长大点。”逸笙三人突然带着乌瑞雪从墙里翻出来，逸诗刚要开口，黛微摆手道：“嘘，睡着了。他是谁？”逸诗回道：“值夜的，前院就他一个人，我们就把他抓回来了。”黛微好奇地打量着乌瑞雪，乌瑞雪眼神闪烁地不敢直视黛微。逸笙将刚才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问道：“怎么办？衙门里好像不太好躲，粮食的事他也不知道。”乌瑞雪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赶紧逃吧，这样，你们放了我，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出城，我带你们去。”逸诗问道：“你有办法出城？刚才你怎么不说？”乌瑞雪回道：“说实话刚才我没想帮你们，但看你们还有孩子，我知道你们也是被逼无奈。”黛微说道：“能逃当然是好，不过……”乌瑞雪问道：“还犹豫什么？”逸诗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管粮债的事？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劫粮，把粮食分了再跑。”乌瑞雪拦道：“疯了这是，劫了粮你们还跑得了？”逸笙也劝道：“就凭咱们几个不行。”黛微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钥匙和玉佩，说道：“有没有可能我们不劫粮，而是把粮食骗出来。”乌瑞雪疑惑道：“你为什么非要管粮食的事，明明自己都还不能顾全？”黛微回道：“我自己很好，我只是看不惯。”乌瑞雪问道：“你自己很好，那这些人呢，你有没有为他们考虑过？”逸诗回道：“我愿意！”刘辰也回道：“我也愿意！”常大和苗娃也喊道：“我也愿意！”黛微说道：“反正已经这样了，天下都乱了，逃到哪里也没用。你要是看到那帮人的所作所为，你也会跟我们一样的。”乌瑞雪摇头道：“你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无所顾忌，我不行。我在城里见到的不比你们少，但我从来没敢这样想。”黛微说道：“无非是因为你有吃有喝，还有一个老娘要尽孝。你不敢这样想，但你心里一定也痛恨他们吧。这样，我们也不难为你，你帮我们一个忙，我们就放了你。”
乌瑞雪带着刘辰慌忙跑向后院，被护卫拦住，乌瑞雪说道：“我有要事要禀报老爷！”护卫说道：“大人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乌瑞雪回道：“等不到明天了！”护卫问刘辰道：“你是什么人？”刘辰回道：“我是蔡大人手下，蔡大人吩咐事关紧急，要立即通报曲大人，好让曲大人趁夜尽早部署，明天就晚了。”护卫只得回道：“你们先在这稍等，我进去通报。”没一会儿护卫回来，给他二人先搜了个身，只搜出一个玉佩和一串钥匙，遂说道：“进去吧。”二人进了屋，行了礼，乌瑞雪说道：“老爷，蔡大人有紧急要事来报。”曲刺史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刘辰说道：“我家少爷刚刚得到消息，京城有人参了董将军，说董将军冒领救济粮作假贪污。朝廷秘密派了一队巡检来调查，明天就要到了，我家少爷请大人赶紧趁夜把救济粮的事遮掩一下。”曲刺史大惊，问道：“这怎么遮掩？谁这么大胆子敢参董将军？你家少爷现在在哪？”刘辰回道：“我家少爷在月满阁，大人不必担心，我家少爷已有对策。”曲刺史问道：“什么对策？”刘辰说道：“我家少爷说，让大人先把粮仓里的粮食运出来，分散藏在城中，等过几天巡检走后再收回去。”曲刺史问道：“分散藏在城中？这么多粮食要怎么分散藏？”刘辰回道：“大人不必担心，藏储的地方我家少爷已有安排，大人只管先运出来，务必要今晚完成。”曲大人怀疑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大的事你家少爷不亲自来？”刘辰掏出钥匙和玉佩，说道：“小的名叫陈留，我家少爷在月满阁喝醉了，不能亲自来，给了我这串钥匙和玉佩，还请大人过目。”这正是三合暮聚天下明，四海龙夭未尽臣。不知之后又会如何，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