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色将深，先安亲人（1 / 2）

对已不断扫在不远处墙面上的警灯，林喆有些犹豫。他想被警察保护，想去说清楚让专业人士帮自己洗脱嫌疑，搞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可传统教育里对被关进去失去自由的恐惧，对某些小道传言里各种不带伤的殴打的惧怕，以及那两个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真警察的忌惮。林喆犹豫再三，朝着反方向冲向人群。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先逃吧，真被抓到，就认了。

肩并肩挨着组成的人民海洋，在他离着还有几步远时，就自动拥挤推搡着分开两边，让出路来。林喆跑过去的时候留意了下他们的表情，人们大都有意低头避开。甚至有人因为躲不到别人身后，用手捂脸或赶紧摸出口罩戴上，深怕被记住长相日后遭到报复。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伸手拦阻，甚至没敢探脚使绊子的，就这么一个个都假装事不关己得让在身旁兜悠悠跑过去。

临时通道里猛得冲进个矮小，梳着两麻花辫的小姑娘，努力张开双手双腿，尽量把自己展得很大，拦在路当中咬着牙怒目而视，只是这婴儿肥的嘟嘟小脸再怎么扮凶，都透着萌萌哒可爱。

林喆紧忙止住脚步，怕撞到她。这不知道怕的小屁孩，是抢你棒棒糖了，还是捏你脸了？板着脸吓唬谁呢。

还不等林喆开口，“海洋”中就有人碎语“谁家小破孩跑出来害人，还不赶紧抱走！”站在两步外保姆模样的老妇人急切得朝小孩招了招手，见林喆看过来，瞬间转过身去，屁股对着他。

“海洋”中谴责孩子多事给大家惹祸，咒骂不看好自家孩子的大人有多么不负责任的话语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林喆实在听不下去，大喝一声“闭嘴！”

鸦雀无声中蹲下身来平视着小姑娘的眼睛“告诉叔叔你几岁啦？”

糯糯得一字一顿回答道“妈妈不让我告诉坏人。”

欲伸手摸头，见她怕得发颤，讪讪得把手缩回来“你是个勇敢的好孩子，不过你拦错人了，刚逃掉的那两个才是坏人，叔叔去抓他们，你知道他们往哪跑了么？”

小女孩单纯得转身让出道，用手指指道“那边！”

“真棒！”林喆继续跑起来，听到身后小女孩又一个字一个字得清晰喊出“叔叔加油！”

“海洋”又重新韧性得补上缺口，就像从来不曾有人从包围圈中突围而出一样。只是包围圈的中心此时只剩跪地不起的胖主播，倒不是他跪出瘾，赖地上不肯起来，实在是跪久了，腿麻，起不来。

他此时眼睛瞪得滚圆，捧着手机一会面有死色，一会激动得直喘粗气。

原以为自己被打脸求饶的怂样这么当众直播出去后，形象全毁，塌房必然，却意外得发现直播间里的人数虽然停止了增长，甚至略有下降。打赏却在蹭蹭蹭得一个接一个砸过来，砸得他头昏眼花，幸福来的太突然太意外，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细看发现直播间里正分成两派争吵不休。

一派因为他前一秒还在那道貌岸然得扮演道德楷模，鼓动大家和犯罪分子战斗到底，后一秒便跪地求饶毫无廉耻怂得跟个孙子，打脸太快，正骂他沽名钓誉，不配做男人，不配苟活着，不配做zg人，是汉奸是走狗，让滚粗直播圈。

另一派则在疯狂得为他洗地，捧臭脚。说他反应迅速，好汉不吃眼前亏，把犯罪分子，不对，犯罪嫌疑人都给骗过去了。你看他刚才演得多真，打雷的音效有没有？高端大气上档次。时机把握得堪称精妙有没有？听到雷声后“秒”抖成筛糠样，跟真的发毒誓怕被雷劈死似的。和曹操对刘备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时，刘备应景，被雷声吓得手抖筷落一毛一样。这是近期刷到的最有创意最有情节的直播了。演技在线，比面瘫女明星好多了。

疯狂得刷礼物以示支持。

胖主播被舔得汗颜，自家事自家知，突然被骑到脖子上时的确被吓得不轻，好歹还能做到说话颤。被吓得尿都滋出来，是打雷的时候，那是真打雷啊，天威浩荡，外加说谎心虚，那是实打实的真情流露，没有半点表演成分。只是雷劈旁边了，没打着而已。

额，突然想到，老天爷，您这是就往那劈的？还是没瞅准劈歪了？亦或是跟打针前先滋个水，试试通不通，然后才来个狠的？不会真如他说的那样还要再劈我一记大的吧！

“嗖”得原地起跳蹦跶起身，动作之利落完全不符合他这体重该有的灵敏性。在要命前面什么疼不疼的都不叫事，腰不酸腿不疼脚不麻了，扯开微湿的裆部别扭得往林喆逃逸方向追去。

他的第一反应是本能得想逃命。刚和那人在一起才没被雷劈中，得跟他站一起才不会被雷给劈死。他可不信每天的快乐肥宅水能给他塑造出一具能扛雷劫的金身。

紧接着理智上线，还是做出了同样的主动选择。

直播间所有的热度都基于这次突发事件，比起来他之前拼死拼活卖力表演才几个人误打误撞进来，那都不能叫有流量。他清楚这种流量来得快散得更快，只有持续追踪这次事件，才能最大限度得保持热度。

看过一个24小时追踪揭密的电影，自己若是也能来个24小时追踪报道，不说热度保住了，搞不好还能做成现象级事件。有这成就在，以后就稳了，接广告，搞流量变现。不用多久，我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哈哈哈哈。。。人生赢家指日可待啊。。。哈哈哈哈。。。

吸回流出的哈喇子，继续理智分析：更何况追踪报道的态度摆出来，也能为自己的懦弱洗白，那是自己在为了家人们委曲求全将以有为也，老铁们必须666打赏支持啊。哈哈哈哈，礼物刷起来！

这些满怀美好期待的内心独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胖主播义正严词得向直播间表示，“我已踏上了独自追踪犯罪分子的艰难旅程，后续可能凶险万分，大家一定要支持我，千万不要刷走，记得分享给朋友点赞加关注哦！后续更精彩！”

姗姗来迟，这才赶到的警察被“人民的汪洋大海”包围，终于找到了依靠，人们七嘴八舌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说话的人太多，一时让不知道听谁的好。红着眼眶眼角挂泪的王婆情绪激动得冲进人群，做为自认为此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大冤种，她不能容忍别人抢她主角的风光替她诉苦，牵起警察同志的手，不停拍打“我儿死的好惨那！~”

年轻警察明显刚工作不久，应对经验不足。看着自己被飞速拍红的手背，本能得想抽回来，拍一下就得了，还不停拍，你不疼我疼啊。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又不好意思抽回来，而且被握得死死的，除了硬抽也抽不回来。

转头看向同行的老警察求助。看到一个戴黑色帽兜的身影从老警察身旁快步走过，下意识觉得哪不对，举起另一只手指向提醒“唉！那个！”

被王婆一把抓住举起的手。这回好了，两只手都被她给牵住了，就差深情款款四目相望了。

王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却出奇得清晰，想来在家没少干一哭二闹三上吊，还顺嘴把架吵赢的事。将年轻警察指向的手转而引向楼上，嘴里叨叨“错了错了！我儿是上面，上面掉下来砸死的，我可怜的儿啊！你死的好惨那！”

再回头，黑色帽兜早已消失在人头攒动间。

另一边，跑路的林喆觉得都已经这样了，抛开了公序良俗的道德颜面。一路跑，一路看到“万国旗”中晾着自己合用的都给顺手鼓捣上身，什么鞋子啊，背包啊，帽子啊，外套啊，甚至还有个洗干净夹好挂那晾晒的口罩，居然有人洗这个。

虽然打心底抵触嫌脏，可架不住这东西遮脸效果好啊，顾不上了，扯下戴上，夹子太紧，口罩挂耳还被扯断了线，只好又耽搁了几秒给系了个结重新接上。

“小贼！还我口罩！”中气十足的呵止中回头，只见一个枯瘦的花衣老太婆正挥舞着扫帚，左摇右晃得踩着小碎步赶来追索失物。

林喆哭笑不得，没用过的口罩才几分钱一个，你这用过的正常白送都没人要，至于这么拼么？

想到倒地的老人太可怕，怕这老太婆凑近了往地上一躺，那这瓷可就被碰到位了，得养一辈子。转身撒腿就跑，唯恐被追上，比刚才躲警察跑路的速度还快了那么几分。

跑过几个街区，探头回看，花衣老太婆早被甩没影了，扯下口罩猛吸几口气。忍不住吐槽，那些戴口罩，特别是戴n95做运动的是怎么想的？这喘得上气？搞无氧运动也不能这么个搞法啊，要命那。

看见街口的atm取款机。暗自窃笑，幸好老子英明神武，扣上顺来的花式女款遮阳帽，戴好口罩，可惜了，没顺到墨镜，不然就包严实了。溜进取款机小包间，撬开印有ai女神的定制手机软壳，从后面摸出一张一百块和一张银行卡。

“哼哼！幸亏老子平时智者千虑，有备无患，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昨晚的经历实在是把林喆整出阴影了，此时恨不得把所有钱都取出来随身揣怀里。得意得将卡插进去，输密码，取款，额。。。一天上限只能取两千五？特么老子取自己的钱你凭什么卡我？破机器。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理性人，怎么能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倒霉机器发火呢，怒气冲冲得跑去柜台要说法。银行里人不多，就些领养老金的老头老太，工作人员倒是比客户还多些。老头老太们显然早已办完业务，纯坐那享受免费空调唠着嗑，还自带了茶水，把这当成了儿时村口的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