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驴白虎白诗仙（1 / 2）

极目烟云，北方一贯的严寒抛之身后，从北道向西走了几日的阿七，终于临近长川城。

此时魏国因处中原而四季最为分明，一派春和景明，燕禽嬉戏的盎然景象，暗里却不知多少肮脏。

阿七骑着小白驴，提了两壶酒，哼着小曲惬意无比，从徐氏兄弟那里搜刮的买信金于这几天也被阿七挥霍殆尽。

想来也巧，千金散尽时入春，阿七便恰好临近了这长川城，细望去，高耸阔大的城墙在迷蒙中已若隐若现，阿七也随之更兴奋了。

“阿白阿白！看到了么？这回才真是实实在在的到家了！”阿七指着前方，身旁是覆裹通往另一座城的大道的树林，苍绿惹目。

小白驴自然听懂了小主人的话，步履似也微乎加快许多，可行至未久，白驴俶然一顿，停在了原地，像是被什么镇住了一般，一步不上前。

白驴这一顿，阿七险些被颠下驴背，未表疑惑突然听到了什么声响，自远及近，悠悠然的，莫是有什么林中精怪？

阿七咽咽口水，望望天空中正悬至高处的火球，呼出口气，口中碎碎念道：“东南西北中，灵怪无诡踪……大白天的，总不至于一下便让小爷遇见鬼……”

轰——声音至了身后，阿七听这声响怎么着都像是鼾声，可同时又伴着沉重有力的步响，不像是人所能发出来的，亦不像是或牛或马或驴之类坐骑的步响。

人面兽身声若打鼾……是什么新的未曾发掘的鬼怪？阿七越想越虚，索性俯趴在阿白身上闭了眼，接着拍拍阿白驴臀，谁料阿白似也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喝！小娃娃你这癖好可属实不雅啊……抱头驴抱那么紧，它是你媳妇儿？”鼾声不知何时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发及其慵懒沉闷的雄厚嗓音，听着还有几分醉意。

哈哈不是鬼啊！阿七松口气，方然坐直身子摆出相当天真无邪的笑脸，回头便要道几个马屁：“是先生气场太强，有些震慑我——草！”

阿七刚回头话至一半便被自己的一声吼叫打断，甚至吓得差点翻身下驴——戾眸，咧齿，甩尾，黑白纹路，这俨然是一头可称霸一方山林的王兽，大白虎。

这大白虎距离阿七不过两尺，只是盯着这一人一驴的背影，此时才将目光对准了阿七，与虎对视，也难怪阿七口中本要说的“草民”惟剩了一“草”字。

可虎自然不会言语，更令阿七诧异的，是白虎背上悠哉的卧躺着一个人，此人全身白衣，发丝凌乱如鸟窝，和长髯混在一起，面目却刀削一般坚挺，不显过于苍老，应是中年之上，老年之下。

另者这白衣士腰挂一只方葫芦和一杆看似十分精致冗长的毛笔，脸上挂着绯红，不住地打着哈欠，此刻正一手撑着下巴躺在虎身之上，打量着阿七手中的酒。

“七百三十二，第七百三十二个被吓尿的……好吧不算是个人，不过小娃娃你这驴倒真有意思，未见我这虎便尿流满地，若是让它回头瞧瞧，是不是得自咬舌根子？”白衣士打趣的笑着，尽是江湖人的风流色，伸伸懒腰眼目微闭。

阿七心中腹诽一声丢脸，干脆自己翻身反坐驴身，正面迎上白虎和白衣士以找回点面子，笑道：“当是第一次见大白虎，有点紧张，这虎……真可爱！”阿七嘿嘿笑着，心中怕的要死。

“我看你这小娃娃提着两壶酒，早闻着酒香寻来了，看你一路留着也不喝，倒不如给我，我也亏不了你，以酒换诗，如何？”白衣士直截了当，眼镜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阿七手中提着的两壶酒。

“您也太抬举我了，我不悦诗书，素无术学的名号在前面那座长川城是响当当的，没这么高雅换诗的情趣，走了走了……”阿七笑着摆摆手，便要转身驱驴离开——这白虎实在不能多看，多看一刻都觉得这家伙要扑上来。

“寒甲烁烁映天光，剑戟凛凛照地霜。君王宫阙闻篌赋，将士沙场响笛羌！”白衣士喝然吟诗，一改其慵懒之姿，一派沙场肃杀之气勃然迸发，颇具气吞山河之势，可吟完这诗白衣士立即便转回颓废之姿，道：“这首《记浮原鏖战》前几日所作——呵呵，看着你作的，小娃娃陌生不了吧。”

阿七眼目微皱，思绪又被牵引到一片雪原，旌旗飘忽，阿七一辈子不会忘记，在那片雪场之中有一群异国他乡之士只是不忍其早早潦草夭折于一片本不属于他的疆土而拼下性命为其做一座肉体屏障。

阿七很通透了所谓战争，天下六国各怀雄心，已争阀将近百年之久，战争不过此世常事，但在战争中，人性从未泯灭，阿七感同身受，他眼中真真切切的目睹了两国交战，大片的雪变得猩红夺目，有的直接凝成血晶，在天寒地冻里被储存在银装素裹之中，参透着泪般的人性，终至静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