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观音阁(2 / 2)
最为惨烈的是那名年轻的女子,也就是贫家夫妇的女儿。她整个身子,仰躺在堂屋内的餐桌上,衣衫凌乱破碎,光赤的双足也无力的垂在板凳之上,而脚上的鞋子,却早已不知所踪。
鲜血自桌面沿着桌腿向下流至地上,并向四处肆意流淌,进而凝固变黑,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血污。
钱德禄用手绢掩着口鼻,小心翼翼的走进堂屋,一对小眼睛刚自看清桌上的情形,忍不住整个人肥躯一震,紧接着,就是奔涌而至的疯狂呕意,他双足不听使唤的奔出了房门。
身侧的捕快,看着呕吐不止的钱德禄,无奈的撇了撇嘴,鄙夷的偷偷瞪视了他两眼,才将手里的粗巾递了上去。
钱德禄接过,胡乱的在嘴上擦了擦,可还没几下,他就厌恶的将粗巾举了起来,皱着眉头尖利的呵斥道:“这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捕快看他这幅德行,竟也难掩话语里的不爽。
整个凌乱的桌面,完全被凝固的血迹所覆盖,那具软玉温香的年轻躯体,已如冰雕般毫无生气,隐约袒露的胸部肌肤,并不会勾起人的秽念,因为那段优美的脖颈上,早已空空如也……
原本,属于少女的一颗人头,竟不知所踪!
“大人!这里还有人活着。”
借着巡捕的呼喊,钱德禄狼狈的逃出了堂屋。那名刚自还躺伏在井边的老汉,已被几名巡捕扶正,仰躺了过来。
满面泥污血迹,喉部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如泥地里缓慢蠕动的蚯蚓一般,正在隐隐跳动。如此看来,此人却还尚有一丝生机。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丝生机而已,他眼不睁、嘴难张,唯有鼻翼还残留着一点断续的喘息。
“活着?”钱德禄远远的掩鼻看着,难以置信的问道。
“回钱大人,这老汉还活着……不过……”仵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钱德禄,继续说道:“不过,此人已是黄泉路上的死鬼了,很难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废话,脖子都快砍断了,还他妈能活?”忽然,钱德禄又想起身后堂屋内那具无头女尸,一阵呕意,即刻涌上心头。他费力的向后挪了两步,扶着墙边的一根石柱,疯狂的干呕起来。
呕意一过,钱德禄那肥厚白嫩的手掌,立马就感受到了石柱的冰冷。他慌张张的撤手,刚要转身。忽然,一股异样自心中涌起:这般普通的贫寒农家,怎会有如此上等的汉白玉雕栏?
盛唐时期,汉白玉已开始成规模开采,而且用于宫殿庙宇的建设。不过唐律有令,三品以下的官员府邸,仍旧禁止使用汉白玉。普通贫家百姓,更是明令禁止。而如今,一根高标准的汉白玉雕栏,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就在钱德禄的手下。
他瞪着小眼,回头扫视了全场一周,巡捕和仵作都在忙于那位濒死的老汉。也许是他们对钱德禄的不屑和讨厌,竟没有一人,留意他此时的动作。
钱德禄一边佯装呕吐,一边仔细观察着那根雕栏。
雕栏通体被木屑和黄泥所覆盖包裹,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由此看来,这家人必是知道,唐律严谨百姓使用汉白玉。雕栏的底部,直直的戳在院内的泥土中,但仍旧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底部是一条斜斜的断痕,由此不难知道,这根汉白玉雕栏,必是从某个建筑物上生生掰断,才取了过来的。
“可为什么,又要摆在院子里呢?难道不怕被邻人看到报官吗?”钱德禄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乱转,他用手指的长甲,不断剔除着上面覆盖的木屑和黄泥。
慢慢的,雕栏上一个隐蔽的凹痕显现了出来,那凹痕外圆内方,正如一枚铜币。
不错,是铜币。